第八章阵前何人敢逞凶(3/8)
只要两年,我一定……以高价从您手中买回祖宅,必不负您今日肯让它留在您手里的情意。”
唐劲伸手一扶,又收回手。
没有将她扶起,意思却在里面了。
或许,这就是他令她记得很久的原因。
与人交际,总保持礼貌,你需要时他会对你好,扶你一把,又适时地抽回手。
这样一个男人,他恼或不恼,喜或不喜,都令人不易知。
他是最好相与,也最难深交。
她想了解,她想知,于是她就被吸引了,深陷了。
一人作画,一人指点。
繁复的一幅油画,渐渐有了巧夺天工的样子。
他事无巨细,耐心极好,似乎只要这幅画完美,他怎么样都可以。
她起了私情,大着胆子问了一声:“您想送的人,是女友?”
他顿时就笑了。
“我没有女朋友。”
“……”
他没有隐瞒,对她直言:“是兄长。”
她“哦……”了一声,拖长了尾音,好似是不明白,人世间竟还有这样一种长兄之情。
文明修身,至情至性,兄弟之间各安其位,又生死可交。
兄长一句话,就勾起了唐劲对这句话的势在必得,唐劲对兄长,岁月无改移。
这样一个男人,势必让她记很久。
2017年,深秋,秋雨不停歇。
钟文姜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一栋别墅建筑前。
她拂开些伞,抬头望去,雨中的“东方维纳斯”恢弘不改,经年的风雨令它的身姿更挺、更沉厚。
常年守在这栋别墅里的管家打开门,垂手站在一旁,没有出声,静静等着她。
老管家跟了两代钟家人,从上一代到这一代,亲眼见证了两代人的不同,上一代人垮了,这一代人起来了,为人处世的态度也完全不同了。
钟老先生将这里当成常住之地,在这儿度过了整整一生,感情太深,以至于随它的命运一同沉浮,昔日“东方维纳斯”被拍卖的那一天,老先生一病不起,不久含恨过世。
如今的钟家大小姐却不是,一个普通人活一百年才可能经历的动荡浩劫,她在人生前二十六年里就完全经历了,如今她正好三十,而立之年,已拿得出一份极其清冷的态度来对待眼前这栋荣辱共存的象征。
老管家明白,只有她有心事了,需要好好想一想时,才会来这里。
钟文姜进屋,老管家说了一声“我来”,将她手里的伞接过去。
客厅敞亮,旋转楼梯的中央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出自她之手,是一幅她见过他画的、一模一样的画。
没有人知道,四年前她从唐劲那里回来,凭着记忆就画了这一幅油画。
这算不算是在想念什么呢。
不知道,不明了,不敢想。
她只是下意识地想留住些什么。
比如那一晚露台的好风,那一晚壁炉的温暖,还有,那一晚站在她身旁同她谈笑的人。
他说:“但凡一种力量发展到一个比较壮观的地步,总会走入凶险的境地。
这所谓凶险,并不一定由此得死,也可能由此得生。”
他说:“就金融而言,一夜成名,或者,一夜崩溃,都太正常了。
如何从一个崩溃的体系中跳出来,向更开阔的文明体系完成转型的惊险一跃,才是你这一位钟家最后的大小姐应该考虑的。”
他说:“凶险固然令人害怕,但恐惧到不能动惮的地步倒还不至于。
人最凶险的一刻在于‘不敢’,而不是‘不做’,一旦‘做了’,做事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及凶险。
一个人的眼光要放得大但不能放得太大。
不放大,会吃闭关锁国的苦;放得太大,会吃强权野蛮的苦。”
他说:“当下没有答案的事,历史中的答案还少么?
古埃及是这样,古印度是这样,古巴比伦是这样。
如今,你们钟家,也是这样。
普通人要经历一百年才会有的动荡万变,浓缩在了你仅仅二十六年的时间里。”
他在那一日,送她回家的时候,在车上告诉她一句话:“钟小姐,钟家如今的局面,用好了,就是用二十六年的时间活出了人间百年。”
原来,这就是唐家的男人,该有的样子。
他教会她从来没有人教过她的事,他教的事非常强悍也非常血腥,第一要义就是要会杀。
兵不血刃地杀,心性狠绝地杀,得了生要杀,败了更要杀,所有的血路都是杀出来的,不是哭出来的。
这就是有礼有节之下,真正的唐劲。
“小姐。”
老管家在一旁叫唤她,连唤三声,都没有唤醒她。
老管家踌躇着,又唤了一声,钟文姜这才从失神中惊醒,敛了下神,问了句:“什么事?”
“公司方面,又来电话了。”老管家大概也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多说了一句:“公司那边很急,说舆论扩散了,对我们很不利。”
钟文姜点点头,神色很淡,“我知道。
不用多讲了,你先出去。”
“哎,好。”
老管家离开后很久,她都没有动。
她在这栋屋子的客厅沙发上慢慢坐了下来,随身掏出一颗纽扣。
一颗复古金属扣,扣面上刻着一朵黑色四瓣玫瑰,玫瑰下方坠着一颗玉石。
这是唐家,独一无二的家徽。
两年前,她在这栋屋子里无意中捡起它的时候,看了一眼,当即明白,这是唐劲的。
怕是他当日买下这栋祖宅来这里的时候,从他衬衫上掉下来的。
钟文姜闭上眼,将金属扣握在掌心,她觉得痛苦。
父亲曾讲,祖宅是有灵性的,能留在祖宅中的人,一定是会在钟家占有一席之地的。
她不信“灵性”这回事,两年前从他手里高价买回时,顿觉此生情分就此了断,谁料这里还留下了他的细节,令她得到,放入手中舍不得扔,那情分就生生扎了根,走不了了。
她沉默良久,拿出了行动电话,拨下了一个号码。
唐劲的私人号码。
电话打了三次,都没有人接。
她不死心,再打,第五次,天不负她,终于接通。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让他有开口拒绝的机会,将话都堵死了:“您说过,您不插手的。”
“……”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沉默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无所谓,如果沉默也可以是一种关系,那么她不介意和他之间有。
“关于我父亲如何会病重而亡的,我没有告诉过别人,只在四年前的那一天,与您聊时谈起过。
除了您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她的手里拿着一份周刊,《华夏周刊》四个字,气势恢宏,好似一个战败也不肯服输的对手,要在最后关头奋力一搏,同归于尽。
封面头版头条,黑体加粗的标题字触目惊心:《四年吞并八家私人医院,“金中”钟文姜为父报仇不晚》。
此专题一出,媒体疯狂转载,舆论甚嚣尘上,一时间钟文姜公报私仇的新闻事件被推向风口浪尖。
无数记者开始跟踪报道,这些年“金中”进行的商业并购,有多少掺杂了钟文姜报仇的私欲。
媒体想象力丰富,瞬间联系到了当下“金中”正对《华夏周刊》发起的恶意收购案。
深挖之下,渐渐有人站出来证实,钟文姜只对传媒界中《华夏周刊》这一家动手,原因在于《华夏周刊》一年前报道的一宗并购交易内幕伤及了当时的并购方“金中”,钟文姜为此巨亏数十亿,此仇不报,非钟文姜。
她看了一眼作者栏:苏洲。
呵,久闻不如一见。
苏小猫小姐,手中一支笔,即可掀起滔天巨浪,扭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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