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弟弟(下)
经过一番解释,帝姬知道了这男孩叫张怀风,是当朝右将军的小儿子,其母右将军张玄是已故皇君的妹妹。
皇君在世时颇为仁厚,常叫张玄的男眷进宫小叙,也不知怎么就与张玄的侧夫赵笙,也就是张怀风的父亲交往深厚起来。
皇君知道赵笙常受府内其他人的欺负,故常在人前偏袒他,这样一来,渐渐地再没人敢欺负赵笙父子二人了。
“皇君宽仁,在生病之初还曾特意召父亲上前,他对父亲说,若自己久病不愈,便令我父子寻求帝姬的庇护。”张怀风抬起眼皮偷瞄了玉鸢一眼,“可帝姬您岂是我们能轻易见到的,直到今天,怀风才有机会见帝姬您一面。”
张怀风么……
直到这时,玉鸢才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她的父亲确实曾说过类似于让她照顾这赵笙父子的话,可惜也不过是匆匆一提,玉鸢从没放在心上过。
玉鸢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热茶,才缓缓回道:“你父子是姑姑的家眷,让我庇护你们?
这恐怕于理不合吧。”
这便是拒绝了。
张怀风眼中燃起的几分希望渐渐消散,他闭上眼,咬着牙回道:“是怀风放肆了,今日有劳帝姬照顾,怀风不便继续叨扰,这便回了。”说完扭头就走。
他的身后响起帝姬缓慢的声调,“你这小子是挺放肆的,我说过让你走了吗?”
张怀风停下脚步,重新转过身来跪了下去,脸上一片惨白,“您想如何处置怀风?”
玉鸢还没说话,门口的侍男便喊道:“女皇驾到。”
玉鸢站起身,冲着推开门的女皇行了个礼,脸上却没半分女儿该有的谦恭,“今儿什么风把母皇您吹来了?”
女皇对她不恭不敬的德行早已习以为常,也不怪罪,她扫了眼跪在地上行礼的男孩,挑挑眉冲玉鸢问:“这就是你带回来的男孩?
我说乌查氏玉鸢,我是让你去国子监进学的,第一天就带回来个男娃像什么话。”
张怀风依旧跪在地上,双手伏地行礼,没有女皇的命令不敢起身。
玉鸢心知女皇在故意为难张怀风,便说:“这个张怀风是父君生前要我照顾三分的人,今日见他被女子欺负,我岂能坐视不管?”说得正气浩然的样子。
女皇还没回,不远处便传来男子频频娇笑的声音,“哟,帝姬向来是个见死不救的德行,何时这般热心肠了?”
敢在女皇和帝姬说话时如此插话的人,在皇君过世后,这世间便仅有一位了。
玉鸢往前一望,果见身着锦袍的男子手持半开半阖的玉骨扇抵在唇边,狭长的眼永远透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走到跪着的张怀风前面停住,倾下身用玉骨扇的一端挑起对方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番后笑着对女皇说:“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难怪帝姬会带回来呢。”
“漂亮么?”玉鸢的指腹暗自划过桌角,“见惯了锦妃的倾城倾国貌,我倒从未觉得哪个男孩子漂亮过。”
女皇哈哈一笑,“与锦萱比,这小娃娃确实算不得什么。”
锦妃杜锦萱“唰”地打开扇面遮住半张容颜,垂着眼笑道:“女皇和帝姬谬赞了。”
“虽然这小家伙不大漂亮,但确实还算得我心意,若是母皇同意的话,就让他留在我身边吧。”在众人的瞩目中,玉鸢有些尴尬地挠着头说道。
……
锦和宫。
——啪。
茶杯被摔得四分五裂,热水流了一地,一旁的杜岚吓得不敢抬头。
“你们怎么做事的?
这么烫的水也敢拿来给我喝?
嫌自己命长了是吗?”锦妃一双冷目竖起,怒叱着身边的男侍。
身边的男侍不敢吱声。
锦妃扫视一周,这才注意到杜岚,也不知怎么,见到杜岚这副样子,他怒火更盛,“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也难怪帝姬看不上你,还要那张怀风陪着才乐意。”
杜岚听到这话差点急得哭了出来,“帝姬、帝姬她不要我了吗?”
想到刚才玉鸢与女皇的话,锦妃面色愈冷,“以后你就在帝姬回宫后陪她读书写字,至于国子监,以后张怀风会陪她去。”
“怎么会这样?”杜岚白着脸险些摔倒。
锦妃冷哼一声,“行了,你回屋歇着吧,今儿够累了,我懒得理你。”
锦妃走远后,杜岚通红的眼睛中方流露出三分恨意,“张怀风……”
时间在玉鸢偶尔逃个学闯个祸的日子中过得极快,一转眼就是三个月。
自张怀风被玉鸢带到身边以后,再无人敢欺负这位帝姬身边的红人,就连他的父亲赵笙都因此而重获了妻主的喜爱。
外人都羡慕这张怀风得到了玉鸢的喜爱,却不知他如父亲那样生硬的性格并没在玉鸢这里讨到多少好处。
时至冬日,天气渐寒。
这日玉鸢饭后正打算起身,便见杜岚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朝里面张望着些什么。
“看什么呢,岚儿。”玉鸢有些好笑地向他招招手,他便背着手小步走了进来。
玉鸢掐了掐他肉乎乎的脸蛋,好奇地望向他背后,“手里藏的什么?”
杜岚将手中的东西捧到她面前,面带羞涩地回答:“这是岚儿央家里人找徐师傅做的手炉,其中还混了些岚儿亲手做的香片,与煤炭一起燃烧时会散发怡人的香味,有宁神助思的作用。”
玉鸢闻言接过手炉放在鼻下闻了闻,随即赞赏地拍了拍杜岚的头,“我原本以为你平日里看那些研究药材的书不过是玩玩,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样的香片,真不亏是杜家的子孙。”
杜岚被夸奖后红着脸低下头,“这也没什么,岚儿会好好念书,以后为帝姬您做些更有趣的玩意。”
玉鸢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门口撞进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对方慌慌忙忙的样子,连衣服都有几分不整,“对不起,帝姬,我今日来迟了。”
玉鸢看了他一眼,“既然来了,我们就走吧”,她将手炉交给在旁边伺候的阿英,便朝外走去。
阿英与迟到的张怀风并肩随后而行。
岂料没走多远,张怀风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一个趔趄便倒在了阿英身上,阿英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手中的陶瓷手炉砸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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