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花未全开月未圆(4/7)
苏小猫很喜欢这一个故事,微痛又美好。
发生在身边,作为旁观者,她曾拿相机悄悄拍下这一幕背影,二十年前的和二十年后的。
丁延曾经无意间看到她拍的这组照片,极力要她作为年度重要选题做出来,被苏小猫婉拒了。
媒体的力量她太明白了,小镇上的善良的人承受不起被推向公众席的压力,很多初心就是这样不见了。
最后丁延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转身走了。
谁也不会知道,苏小猫心里也有这样一幕场景。
她认定可以陪她完成这样场景的人,是傅衡。
在她的老院长逐渐老去的时候,她一定会站在他身后,换她成为他的守护底气。
可是这一晚,苏小猫明白她做不到了。
唐劲的电话打来的时候,苏小猫靠在车窗心事滚滚,拿起手机,屏幕上闪着“唐劲”两个字,苏小猫胸中一暖,接了起来。
唐劲的声音在夜晚更显低回,“很晚了,我打电话回家没人接,你还没回家?”
“我来了一趟s市,正在回去的车上。”
苏小猫迅速想到了什么,“你也还没回家?”
“我在外面谈些事,打电话回家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下,”他听上去对她很不放心:“你一个人晚上回来可以吗,要我派人来接你吗?”
“不用了,很快就到了。”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苏小猫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在低声叫“劲少”,提醒他有事要做了,被他挡了回去,继续同她多讲了几句。
苏小猫心里升起一股被疼爱的纵容,这股纵容令她不讲理了一回,忽然叫住了他,“唐劲。”
“怎么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
苏小猫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旁人几乎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但唐劲却懂。
正因为懂,他才更疼惜她。
苏小猫是他见过的真正的具有某种悲剧气质的人,荡子精神,贤人行径。
“苏小猫,你要记得,你不仅是遥乡出来的孩子,你更是一个记者。”
身边的人不断提醒他,酒店会议室的人都在等着了,唐劲伸手示意,不要打断他。
他走到一旁,找了个安静阳台,边走边讲给电话那头的人一些话听。
“苏小猫,你是聪明人,你很明白的,一个人做错了事,旁人再怎么想帮他,也要让他承担犯错的责任之后才可以帮,否则,就叫倒行逆施。
一个人有仁有义,是好事,但这仁义被情绪放大之后,就会不合于理想,与道理也不相容。
你是一个记者,它赋予了你比旁人能够知道更多一些事的能力,这能力用了之后要怎么抉择,全在你。
你有的责任,也比旁人更重。
你明白吗?”
他说话良久,电话那头才传来一声低低的“我明白”。
他几乎可以想象,她说这话时闭上眼合上的长睫毛,隐下了一整个夏天的悲伤。
电话挂断后,苏小猫软软地没有力气。
她知道,事情结束了,唐劲不会插手,傅绛会迎来他的牢狱生涯,她的老院长会悲痛欲绝,而她则会做一个记者该做的事,同时也永远欠下了傅衡一句说不上哪里有的抱歉。
电话又震动了起来。
以为是唐劲又不放心她,拿起看,才发现屏幕上闪着“宋彦庭”三个字。
苏小猫实在没力气招呼这一位宋董,按下了一个键,拒听电话。
宋彦庭不自闭后的执着一如他童年自闭时的执着,很快地,一条短信进来了,言简意赅一句话:傅院来找过我了。
苏小猫看着这条短信,脑子慢慢清醒了。
她渐渐坐直了身体,她的意志被这一句话动摇了。
是什么了不起的痛苦,让她的老院长不惜放下羞愧之情,连亲疏不近的宋彦庭都动用了,亲自去找了一趟,求一求?
宋彦庭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时,苏小猫没有再挂断,迅速接了起来,“傅院找你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傅绛的事。”
苏小猫咬着下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唐劲说得对,她是一个记者,她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但宋彦庭却在这一个夜晚,说出了她无法用感情拒绝的另一种选择:“傅绛的事,我能帮。”
苏小猫咬着自己的手背。
人不愿承认自己的力量之微,硬要为一些感情去阔一阔,这是很可悲的事。
她明白这个道理,却仍是动摇了。
宋彦庭这几天来这座城市开会,住在酒店,苏小猫从公交车上一个箭步蹦下来之后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去了酒店。
苏小猫到达酒店的时候,宋彦庭正让泊车侍者把车开过来,一抬眼看见苏小猫从出租车里蹦了下来,宋彦庭连忙对侍者说“不用了”,朝她的方向迎了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声问:“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从s市过来啊?
我开车去接你,长途公交多累。”
苏小猫挥挥手,不以为意,“接你电话的时候我快要到了,打了辆出租车直接过来了,也比较快。”
宋彦庭却较真得很,“那也要跟我说,我开车去站台接你,晚上一个女孩子坐出租车多不安全。”
“我说你啊。”
苏小猫打断他,每次跟他讲话都酸得她牙疼,“这是正规运营的城市出租车好吧?
收起你的想象力,这个世界没你想得那么危险。”
宋彦庭伸手拉过她的右手,把人往酒店带,“先吃晚饭再说。”
皓月当空,他拉过她手的动作那么自然,敞亮如明月,令她明知这不合适,这十几年的情意她也心领了。
苏小猫跟上他的脚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态度疏离,“你知道我不是来和你吃饭的。”
“那你吃晚饭了没有?”
“……”
苏小猫停住脚步,双手环胸看着他。
她一直知道宋彦庭有时候会很驴,这人驴起来就钻牛角尖,把劲使大了也要做成一件事,她往往就是他驴的对象。
宋彦庭叹气,“我的意思是,你先吃晚饭,我呢,就在你吃饭的时候跟你谈。
你饿了一天,脑子都不清楚了,还怎么来思考?
你以为我要跟你谈的事简单啊,很复杂的好不好,不吃饱哪来的力气想清楚?”
苏小猫像盯犯人似地把他重重盯了两眼,似乎觉得他没说谎,这才服软了,“行行,那就吃个饭。”
宋彦庭笑了,单手环住她的肩,同她一道并肩走了进去。
五星级酒店的餐厅水准非常经得起考验,苏小猫本来抱着“随便吃吃”的态度准备随意发挥一下就好了,一顿前菜下肚后发现根本管不住自己那个无底洞的胃。
宋彦庭很了解她,一顿晚饭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点的,不一会儿侍者就端上来了一份蟹粥,以及一份完整的帝王蟹。
侍者拿起餐具准备给二位弄蟹粥,宋彦庭吩咐了一声让侍者下去了。
他给她盛了碗粥,又动作熟练地为她弄蟹腿,抽出一整条蟹腿肉的动作好似武士拔刀,非常漂亮的姿态。
苏小猫不知这么地就想起唐劲来了,想起那一天,唐劲为了她准备了一晚蟹宴,她却没心思吃几口。
苏小猫在心中忏悔:要改正啊苏小猫同志,不能仗着唐劲喜欢你就爱吃不吃,多么严重的小资产阶级错误!
正想着,一张支票被一双漂亮的手推着,推到了她的面前。
苏小猫一愣,当看清楚了上面有多少个零时,苏小猫猛地被一口蟹粥呛到。
她咳得不行,宋彦庭像是被吓了一跳,站起来给她拍了会儿背,又叫来侍者给她倒了杯清水,苏小猫这才缓过了一口气,声音颤巍巍地:“一、一个亿?”
虽然她胸无大志,常常眼巴巴地对老天乞求“给我钱吧,给我好多好多的钱吧”,但真当有那么一天的时候,苏小猫却不干了。
不收不义之财,这点道义她是有的。
“小声点,”看她没事了,宋彦庭才坐了回去,轻声对她道:“被人听见了,你就不怕被人抢?”
苏小猫简直匪夷所思,“你是不是疯啦,拿这么多钱出来干什么?”
宋彦庭声音很淡,对她交代,“你把这个,给傅绛。”
苏小猫一愣。
宋彦庭解释得很简单,“金融的事,说到底,就是钱的事。”
苏小猫却另有一套想法,“宋氏是实体财团,做的大部分事业是实体经济,对虚拟经济并不擅长。
你来掺和这事,对你不利。”
宋彦庭双手撑着下巴,忽然有些高兴,“苏小猫,你对宋氏挺了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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