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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花未全开月未圆(2/7)

“他老了很多,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老得那么快的。

他是一个好人,一个老好人,他总是不喜欢麻烦别人,喜欢什么事都他自己一个人扛。

他来找我,他是最难受的那个人,不是因为要开口求人令他难受,而是他想扛却扛不起了令他难受。

我……受不了,当年没有他,今天就不会有我。”

人性的小天地间有一个永恒,这永恒是“道”,也是“理”。

这“道”和这“理”是不接受任何反驳的,也不需要任何论证的,它或许是错的,但却是不可战胜的。

靠着这个,人类在这么长的文明时间里,过得有情有义、有声有色。

唐劲明白,他正面对着一件靠“讲道理”无法解决的事。

他叫来侍者,又为她要了一份甜点。

他摸了摸她的脸,看见她的脸蛋上都因为方才一席话有些难过了,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晚上早一点回家,我给你看点东西。”

苏小猫这一晚回家很早,头一次过了回鸽子生活,天一黑就往家里飞。

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唐劲回到家就被她盯上了,跟到东跟到西,唐劲被她跟得头都有点晕了。

吃过晚饭洗澡时,他挡在浴室门外,看着像一缕游魂飘过来的苏小猫道:“你确定这里也要跟进来?

一起洗?”苏小猫这才发现跟过头了,抓了抓脑袋自己一个人飘走了。

唐劲洗完澡,拿毛巾擦着头发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毯上的苏小猫,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唐劲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这才把自己稳住了。

她这眼神太勾人,若不是今晚还有正事要谈,他还真稳不住自己,脑子里已经满是禽兽的欲念。

唐劲放下毛巾,去了一趟书房。

再回房时手里多了一份文件,厚厚一叠,看样子是不少信息在里面。

他坐下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声音有些郑重,“本来是不打算给你看的。

因为这里面有一些事,不太好,太脏。

但是既然事情到了这一个地步,我和你之间,我不想有任何误会,所以,我把这些给你看。”

苏小猫怔了怔,伸手接过。

沉甸甸的一叠,她摸了摸文件封面,低头看见了封面上的几个字,“遥乡基金会内幕交易、洗钱、操纵市场内幕调查”,苏小猫脸色一变,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没有力气翻开下一页了。

“你……”

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却没有问出来。

唐劲明白她的意思。

有时夫妻间就是这样的,即便只做了半年的夫妻,也已有了旁人无法比拟的默契。

他替她将话问了出来,“你想问,我是怎么查到的?

你也想问,我给你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对不对?”

苏小猫有些辩解,“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我明白,”唐劲点点头:“事关遥乡,你即便有不信任,我也可以理解。”

苏小猫不自觉握住了他的手。

唐劲是一个很具有某种广阔意义上的包容性的人,尤其是对她。

很多时候她都明白,她的很多毛病都是在他的包容性中衍伸出来的。

有时她也会后悔,会不会哪天他就将这一份包容收回去了。

每当这时她就对自己告诫“下次再不可以这样了”,但总有下次继续会犯的时候。

男女间的事真是古已有之,即便懂得道理,也总是一犯再犯。

“其实要查这些事,对我来说,不难。”

他反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一些事:“做事做到某一个程度,会有的圈子、人脉、走道,就都会有了。

这里面有些事,甚至不是我查的,而是听到的。

你的那一位傅绛朋友,太不懂规矩了。

在某些事情上,胆子太大,弄出的动静也太响,让人不想知道也难,出事是迟早的事。

我承认,在这一行做事,有一些说不清、游走在黑白之间的事,是常见的。

但常见归常见,是否出自本意就是另一件事了。

有些人,是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一些灰色的事;而有些人,是有办法的,他存心不要走对的那一条路,非要来走邪道,以为这就叫勇猛,其实错了,这叫自寻死路。”

这些道理,也只有唐劲会对她讲。

“傅绛在遥乡门口挂的那一幅画,是价值3.2亿的真品。

这件事,恐怕除了他自己之外,这些年都没有人会猜到这个。”

苏小猫猛地睁大了眼睛:“3.2亿?

!”不愧是脑子好的家伙,对数字最敏感。

“对,3.2亿。”他告诉她:“那幅真品曾经轰动拍卖界,但因为是私人性质的拍卖,所以从未公开过,大部分人不认识也很正常。

那副画真正的主题是‘讽刺’,画它的人用了一生的心血,画完这幅画后抑郁而终,它也成了画家的绝笔。

一个人的临终一绝总是带着不一样的气息的,或许是警示,或许是不详。

如果我是你,我会去查清楚,傅绛不惜花3.2亿买一幅真品挂在父亲一生心血创立的福利院门口,用意是什么?

或许,当你明白了这些,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他会犯错,错到离谱的程度,错到犯罪的程度。”

苏小猫摸着这份文件的边缘,轻声问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傅绛会认为,这么危险的事,你也可以帮他?”

唐劲微微一笑:“错觉。”

“从何而来的错觉?”

“唐家。”

“……”

他对她坦诚:“能帮他的不是我,是唐家。

我已经离开了,所以我帮不了。”

s市的东面,有一座山,名字颇有禅意,唤作“目明山”,正应和了此山的特色,登高望远,整座城市一览无余,耳清目明。

半山处好风光,多年前有眼光甚好的投资人在此处买地建了一座餐厅,整栋建筑费尽心思,与自然融为一体。

经营多年,已成城市地标,一座难求,预定位子通常要等三个月以上。

苏小猫今晚就在这里,见到了傅绛。

她到得早了,天色还未晚,就一个人先来了。

坐在景观位上,苏小猫要了一杯清水。

一城山水都在她眼前,她想起了很多事。

她和傅绛,曾经是很熟的那一种关系。

傅绛比她大两岁,童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遥乡陪着父亲。

那时的傅绛不太爱说话,这并不少见,福利院里的孩子大部分都不爱说话,像苏小猫这样热情洋溢的反而是十年才出一个的奇葩。

往远了说,那时的宋彦庭也不爱说话,但傅绛的内敛和宋彦庭的沉默却是不一样的,后者是在大家族的重压之下得了一定程度的自闭症,是病态的,但傅绛的内敛却是完全健康的。

他的内敛是礼貌、是懂得退让、是对很多人和事的成全。

在童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小猫很喜欢和傅绛混在一起玩,小孩子本来就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孩子一起玩,再加上傅绛也不讨厌她跟着。

那段时间苏小猫过得开心又无忧,傅绛和她,一个沉稳,一个勇猛,符合了当时的小孩对未来的所有想象:明天是会更好的,胆大可以包天,想到就能做到。

所以当后来,苏小猫在某一天忽然发现,她和傅绛没有那么熟了的时候,她是震惊的。

一件不容她质疑的事摆在了她眼前:不知从哪一天起,傅绛不再来遥乡了。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苏小猫就明白了一件事,人与人的离散是可以很快的,而且可以是没有理由的。

人类间有太多不可知的事情了,比如明天会怎样,比如疾病该如何治疗,比如你要走为什么也不同我告别。

苏小猫想了一会儿事,就听见了侍者的声音:“傅先生,这边请”。

傅绛一身黑色衬衫,手里拿着西服外套,没有打领带。

他是极其注重外表与礼节的,忽略了这一点,可见在他的认知里,和苏小猫之间也不是外人了。

苏小猫却觉得他陌生。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她不知道,他是否还是当年那一个有天下抱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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