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5/8)
邵其轩已经看见了要找的人,直直走过去,正好按下了唐劲手里的空酒杯。
“没有‘再来一杯’了,”邵其轩将空酒杯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在一旁,对他道:“回家了啊。”
唐劲酒品甚好,喝醉了也从不闹事。
他看了邵其轩一眼,扶着额头轻笑:“你从法国看完谢阑珊回来了?
被未婚妻甩了这么久,只能偷偷去看她的滋味怎么样?”
“……”
邵其轩确定他是喝醉了。
唐劲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让人不痛快。
唐劲存心要人不痛快,可以拿出很多手段。
平时这些手段都被他藏着,被他用理智、道德、良心压着,这会儿酒精毁灭了它们,一个从唐家出来的唐劲就出现了,会作恶、也擅长作恶。
“你过分了啊。”
邵其轩多年修炼的好脾气在这一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跟他计较,还有好耐心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陪他聊一会儿:“我被甩了一年了,看样子,还得被甩好几年。”
说完,又招呼侍者:“来两杯冰水。”
两人都是这里的常客,侍者见了是邵其轩,立刻倒了两杯冰水过来,还不忘在里面放了解酒的柠檬,“邵医生,还是你兴致好,在我们这寸土寸金的天堂喝冰水。”
“天堂?”邵其轩笑笑,把冰水推到唐劲面前,意味深长:“喜欢的人不在自己身边,去哪里都是地狱。”
唐劲看着眼前的冰水,手指触了一下浮起的冰块,手法甚好,浮冰绕着杯沿转了一圈,叮当作响,引来周围数道女性爱慕的目光。
他没有说话,心里有一场难过要化解。
他想他和她之间的这一场感情,是否一开始就是他错了?
喜欢了立刻要表达,表达了立刻要天长地久,这样一意孤行的草率,寿命很短。
苏小猫常常令他感到不安,失去的不安,陌路的不安。
从前他不曾去细想这样的害怕究竟从何而来,只在她忙忙碌碌的身影中隐隐察觉他这种害怕会成倍增加。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中国古人的智慧多么不可小觑,在字里就已经告诉了他答案,所谓“忙”,就是“心亡”,她停不下来,她总是很忙,她的心里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多余的位置留给他。
“其轩。”
“嗯?”
“我好爱她。”
“……”
听见这一声冷不防的真心话,邵其轩表情复杂,手里动作没拿稳,差点把杯子掉了。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句安慰人的话,哪句都安慰不了。
爱上一个人就一爱到底的唐劲,如何安慰?
最后,邵其轩伸手扶在他左肩,给他抚慰:“唐劲啊。”
唐劲懂的。
他闭上眼,仰头将冰水一饮而尽,“我明白,所谓喜欢一个人,就是可以无限接近,但永远无法彻底到达。”
苏小猫的野望太辽阔了。
杀遍东南沿海,还可驰骋内陆,砍尽千古华夏,还可远征彼岸。
一个男人的真心,在她那里,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古人念,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你告诉我,如何不终?
事物都有两面性。
苏小猫觉得这话很妙。
波澜壮阔的海平面,此刻在凌晨黑色的天幕之下,展现出一派生死勿论的黑色冰冷。
公海永远有它最雄伟的魅力,人类、船只、日升、波涛,不过是千古一瞬,轮回道中的一抹影子,但就是这些一抹抹的影子,永远学不会承认自己的微,要在这天地间闯一闯,阔一阔。
生死有命,不过如此。
苏小猫几年前考驾照时爱上了速度带来的刺激感,心血来潮顺便跑去沿海学了个游艇驾驶,这几年虽然没机会开过游艇,但记忆力真是个惊人的东西,硬是对得起她那点学习费,一摸到游艇控制杆,感觉全上来了,仿佛几年的空白不过是潇洒走一回,如今全回来了。
这一路开过来,也算是刺激到位了,有半路拦截的、持枪放暗枪的、抢不了人抢船的,她一个记者,硬是把游艇开成了一个公海警卫队的水平。
有她这么个办事得力的手下,看把丁延划算的。
不远处停着一艘货轮,吨位可观。
货轮船头站着几个人,为首的那人姓刘,全名刘油,人称“石油刘”,嘴里叼着一根烟,眯着眼睛往望远镜里去看。
这是他的习惯,每次做生意之前,他都会像欣赏大片一样欣赏一段生死追逐戏。
看了一刻钟,石油大佬刘总放下望远镜,高度赞扬:“好身手,还是个姑娘。”
说完,仿佛要邀请人做见证,顺手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一旁。
站在旁边的下属立刻接了过去,拿起望远镜眺望。
镜头里,一个年轻的女子越来越近,先是脸,再是表情,最后连眼神都看得清了,是那一种辨不清隶属三教九流、还是良家妇女的神情。
镜头越来越近,这身影最后一个动作是熄了游艇的火,从甲板上纵身一跃,下属放下望远镜的时候,她已经气定神闲地站在众人面前了。
苏小猫指指海平面一路躲避的干扰,“刘总,你这生意不好做啊,我人还没到,你倒已经动手了。”
刘总大笑,一边用力抽烟一边走过去,笑道:“规矩。
不试一试,我怎么能放心让你登船呢。”
“哦?”苏小猫掸了掸身上溅到的水花,闲话家常般地开口:“试出什么来了?”
“同道中人。”
“怎么讲?”
“苏小姐这么俊的身手,不是这行混的,还能是哪行呢。
做生意,一定要是内行才可以,否则,就有被外人探听了去的危险。”
苏小猫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对这番赞美照单全收:“你遇上我,是你走运了。”
“那么,请吧,”刘总伸手往船舱一指,有引路的意思:“进去坐一坐,喝杯茶,也好谈事情。”
“不了,”她似乎毫无兴趣,往船沿边一靠,抬了抬下巴:“就在这里谈吧。”
“风这么大,还下雨,海平面这么晃。
在这儿谈一桩过千万的生意,话说不开。”
“话能不能说开是其次,重要的是安全。”
苏小猫一笑,这笑容完全是老江湖的那一种笑法了。
她拍了拍手里的箱子,声音厚重,让后者听出来这箱子里货真价实的一叠钱,而不是空的。
她眯着眼,敞开天窗说亮话:“少说几百万的订金在我手里,这会儿跟你进去,万一你反悔要干掉我独吞,我跑都跑不掉。
在这儿就不一样了,我人跑不掉,箱子往海里一扔就行,你也捞不到好处。”
刘油大笑,笑容洪亮,胸腔起起伏伏,颇为震动。
“苏小姐,这么年轻,却是个妙人。”
他似乎来了兴致,一锤定音:“好,我们就在这里谈。”
苏小猫放下箱子,快人快语:“我只问三个问题。
你回答一个,我交一叠钱,问完三个,钱全是你的。”
“好,你问。”
“我拿货,最重要的是安全。
所以,这货的来源是不是唐家?
我只信得过唐家的担保,而不是你刘油的。”
刘总笑得一派贵气,是那一种出自大户人家的贵气:“我刘油在唐家做事二十多载,论资排辈也算是唐家的要人,这货是我拿的,从我手里出的,当然一切责任都有唐家保底,跟你做生意的不是我,而是唐家。”
“好。
唐家是大户人家,我信的是唐家,怕的也是唐家。
这单生意既然我做了,也就证明我知道了你们在公海走私成品油的事,偷装、绕过设关地、逃避海关监管、伪报成国内贸易。
短短一个月,靠港口营生做四单生意,涉税就可以过亿。
我成了你们的下家,不能不担心万一我出了事,被抓了,唐家是否会派人来灭我的口,保全自身?”
“……”
刘总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这一个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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