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摔落，在地上应声而碎，张安世却好像不为所动的样子。

他甚至眼也不曾眨一下，只看着眼前的于谦。

而后平静地道：“你是读书人，必定对我没有什么好印象。

不过这不打紧，你来了就好，郡王府里事情比较繁杂，你在长史府里，好生的用命，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多看，多听，多问。”

于谦没想到张安世竟没有动怒。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张安世一眼。

张安世自然感受到于谦目光中的打量，只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于谦只顿了一下，便道：“听闻今日锦衣卫又抓了许多人，敢问殿下，这些人个个都罪之于死吗？”

张安世笑了笑，不置可否地道：“伱说呢？”

于谦微微皱眉道：“至少有一部分人，下官以为……”

张安世叹了口气，却是打断他道：“书生之见。”

朱棣放宽了心，召诸学士和部堂们议定新政事宜。

张安世听罢，皱眉道：“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世上哪里借贷打仗的道理。”

不只是因为此人乃是才子，而且当初还奉旨编纂书籍，因而文名更盛，最重要的还是他是江西人，再加上他曾在文渊阁，风头一时无两，天下无人不知，至于他此后的命运多舛，某种程度而言，这种悲剧的才子人设，是很深入人心的。

于谦道：“一万两？”

张安世却是突然的露出了笑容，大喜道：“总算是……办成啦，好的很，倒是亏得我没少花银子。”

张安世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现在的问题，反而的细节上的讨论了。

此言一出，朱棣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朱瞻基奉命，前往直隶各府县，接触士民商贾，讲解朝廷对于新政的决心。

张安世却道：“你来……”

他现在有杨荣恐惧综合症，但凡只要杨荣开口，他便总忍不住眼皮子跳。

尤其是王府里的不少公文批示，几乎涉及到了做买卖的事，亦或者是某些稀奇古怪的所谓机械，殿下的批复往往比较及时，其他的事，则往往会慢一些。

“是。”于谦点头。

于谦道：“是。

敢问殿下，这医学院，在何处？”

“医学院……”朱棣喃喃道。

而解缙这个人，朱棣很不喜欢。

张安世看他闷不吭声，便道：“怎么不回应？”

不过这太平府上下，依旧还在忙碌，一整套刺激利好的方案，已开始拟定。

于谦不像其他人唯唯诺诺，迎着张安世的目光道：“殿下，何以见得呢？”

只见亦失哈接着道：“陛下，这医学院，下头的人禀告，说是占地极大，一个医学院，可抵一百个医馆的规模，今日算是正式落成营业，所以殿下十分关心，亲自去了一趟。”

只是说着，说着，夏原吉突然道：“陛下，臣听闻，赵王殿下派遣人入京，不知可有此事？”

夏原吉却道：“君子和而不同，解公虽有许多事，不如人意。

可毕竟……”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新政的推行还需暂缓。

朱棣颔首：“杨卿所言，深得朕心。

说起学政，张卿可谓是居功至伟，这很好……”

于谦犹豫了一下，便道：“下官担心……不能办妥这件事，殿下是否另请高明。”

于谦这才收回视线，看着手上的公文，道：“这一份，乃是爪哇送来的快报。

赵王殿下欲进兵苏门答腊，如今厉兵秣马，希望殿下能够准予贷一笔银子，购置火器，海运至爪哇……”

方才二人还算是在轻松的闲聊，转眼之间，这里却多了几分肃然之气。

张安世便道：“现在我手头的私信不少，若是一个个去拆阅，一个个回复，如何回应得过来？

以后若还有这样的书信，你先拆阅吧。

分拣出一些紧要的，呈送我面前，至于不紧要的，给我汇总成简报，告知一声。

至于我要如何回复，你来草拟即可。”

张安世沉吟着道：“可以，那就后日正午。”

于谦：“……”

于谦只好道：“殿下有何吩咐？”

夏原吉看了看朱棣的脸色，又道：“据闻，派遣的乃是赵王的长史……”

杨荣不由的给逗笑了，而后微笑着道：“解缙……你以为赵王殿下命解缙入京，难道只是为了讨要钱粮吗？”

于谦依旧听得一头雾水。

旨意一到了，谁遭了殃，谁倒了霉，便实在难有什么兴趣了。

“还有试验……”张安世振奋地道：“搜罗当今天下的药方，重新整理，再通过不同的病症，检验效果，效果不显的，则刨除出去，若明显起效的，则编录教材。

至于其他的试验，说了你可能也不懂。”

于谦的心里五味杂陈，事实上，他对张安世的观感并不太好，可张安世对他……却好像……引他为心腹的意思。

谁知道，这个家伙，现在竟是奉旨回来了。

偏偏这个人，名气很大。

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可以说，朝野内外，与解缙关系匪浅之人，多如牛毛。

他甚至有些怀疑，张安世在使什么诡计。

张安世笑着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对了，你手里头，是哪里来的公文？”

要知道，这可牵涉了许多私人的书信，若是绝对信任之人，是绝不会托付于人的。

与许多人想象的不一样，原本以为，锦衣卫捉拿了这么多的人，必然会引发意想不到的余波。

张安世却笑呵呵地道：“当然，这里头的开销，主要还在于建筑、器械，试验、还有人员。

万事开头难嘛，这银子不充裕可不成，不说其他，单单说这些诶人员，就已专门雇请人，培训了足足四年了，教授他们各种医疗卫生的原理。”

“臣的进言，并非没有阻挠新政的缘故，而是以为，有些事，越是操之过急，反而南辕北辙，倒不如朝廷有限的心思，放在直隶，以直隶而撬动天下，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朱棣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棣若有所思地看着道：“这也颇有道理。”

京城内外，已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各抒己见之后。

“没什么意思。”杨荣道：“只是心里有些疑惑罢了。”

“给我安排一个行程，三日之内，要巡视栖霞医学院。”

胡广在旁笑着道：“却也未必。

读书和读书毕竟不同，绝大多数太平府的学童，所读之书，终究比较浅，能识文断字，便算是读书人，和真正的读书人，终有不同。”

于谦：“……”

可他来长史府，也不过短短数日而已。

却道：“你说到了学童，似乎对直隶的学政颇为关注？”

张安世不以为然地道：“这都是些许小事，谁都可以办好。

你是举人出身，处理这样的事应该得心应手。

对本王而言，只要这个人可信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紧要。”

不过随着联合钱庄开始重新放松贷款，紧接着，新政争端的尘埃落定，总算是给这太平府提振了不少的信心。

杨荣则道：“读书的本质，不在于要让天下产生多少鸿儒，天下也绝非靠几个鸿儒，就可安定的。

若如此，论起来，元朝的时候，倒有不少的鸿儒，尤其是理学方面，进展神速，理学虽发祥于宋，可真正发扬光大者，却在元。

只是……胡公……这前元，又有多少年的江山呢？”

后头的话，他没说下去，但显然他对解缙是维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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