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王……

张安世对于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倒是有几分糊涂。

不过几个兄弟都来了，尽都是来庆贺的。

朱勇满脸的得意道：“大哥做了王，以后咱们脸上也有光了，谁要是惹咱们，我便说……大哥乃我大明第一异姓王。”

张喜滋滋地道：“看谁不顺眼便打谁，徐景昌那个小子承袭了公爵，也没什么了不起。

照样打他！”

丘松面无表情地道：“是不是封了王，炸死了人也不会有事？”

张安世听得脸都白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过是蜀王和刘观那个二五仔上奏而已，虽然这明显可能是宫中的授意，可也不能半路开香槟，众所周知，半路开香槟一般死得比较快，好吧！

张安世道：“好兄弟，做坏事可不能报大哥的名号，你们莫忘了，你们出头，大哥在后头动脑筋。”

朱勇兴致勃勃地道：“大丈夫当如是也，男子汉就要如大哥一般，死为鬼雄，生为异姓王。”

几个人还处于兴奋之中。

张安世见他们自说自话，心惊胆跳，这不符合他做大哥的人设啊，他们的思想若是再滑坡下去，可能世上不会在有三凶之名，只会有混世魔王，人类公敌张安世的大名了。

杨溥情真意切地道：“下官的身家性命、未来的荣辱，都与太子殿下与张都督息息相关，岂敢消遣？

这些话，下官本不敢言，却是张都督非要追问，下官才斗胆说的。”

张安世显然一时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心头纳闷起来，便挑眉道：“这是何故？”

杨溥笑了笑道：“这是为了都督好。”

张安世忍不住唏嘘道：“这事……若有什么进展，你尽管来找我，给我提一提建议，看看下一步该怎样做。”

张安世便叹息。

一场闭门的小会议，已经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了。

可实际上，这种大会议，一旦有争议，是很难讨论出结果的，只会闹出许多乱子来。

杨溥是个很谨慎的人，此时定了定神，却道：“下官方才在想，都督方才的言行举止，与太子妃娘娘一样，果然太子妃与张都督乃是姐弟，都是有大智慧的人。”

廷议是大臣们公开讨论。

说到这里，张安世长叹一声，又道：“大哥这样卑鄙地活着，想一想便觉得不痛快，无信无义，苟且偷生，真不如死了干净。”

也幸好此时没其他人，杨溥所说的话，可谓是很是大胆了。

只有兵部尚书金忠说了许多的话，但好像又什么都没说，杨荣认为这样不无不可的时候，他说对啊对啊，夏原吉反驳，认为此背逆祖制，一旦开了此例，那么非朱不王的规矩就毁坏了，十分恶劣。

金忠也说，有理，有理，夏公所言极是。

朱勇眼珠子一瞪：“谁敢！”

朱勇挠挠头道：“大哥说的话，好像有点生涩难懂，我先琢磨琢磨。”

他接下来，低声嘀咕：“不乖的事，有我兄弟去干。”

张安世道：“你放心好了，这几日我保证乖乖的。”

自己方才来是干什么的来着？

不过此时，却是痛快地应下：“大哥吩咐便是了。”

张安世挠挠头，其实他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笑着道：“阿姐也是多事，本来可以等她做了皇后，磨着姐夫给我封个王，却非还要整这么一出。”

“可谁晓得，好死不死，偏又有人要将大哥推到这风头口尖上，教大哥为万千人瞩目，人人嫉恨的位置，哎……这叫大哥以后还怎么为兄弟出头，这不是要教大哥做那等只沽名钓誉，却只做好人，教自家兄弟做坏人的小人吗？”

只是这话，就不知道杨溥有没有听到了。

“我们是自家人，说了也无妨。”张安世鼓励道：“我这个人，不懂人情世故，还需杨先生指点。”

顿了顿，接着道：“再者，当今陛下乃是雄主，自然是敢做敢当，他动了心思，谁敢不从？

可若是太子殿下，若要这样干，可就没有这样容易了。”

朱勇反应过来：“三弟说的对，俺也是这样想的。”

可眼看着，天要黑了，廷议在即，可大家都不能达成一致，胡广自然心急如焚。

杨溥微笑道：“下官来此，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唯有丘松，依旧一言不发，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杨溥笑道：“都督，世上最心疼你的，这太子妃娘娘必为其一。

太子妃娘娘她将来必要母仪天下，自己的儿子，也定为江山之主，这些事，都不必她操心。

她这满心里若是不为都督操心，还能为谁呢？”

而接下来的人，就正常得多了，却是杨溥。

张安世道：“那么你认为，最后会是怎么个册封之法？”

金忠这么一搅和，原本唇枪舌剑的小会，反而让人觉得这家伙是来开玩笑的，此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竟也活跃了不少。

所以一般情况，在廷议之前，文渊阁和各部的大学士以及部堂们会私下里先聚一起，开一个小会。

胡广怒了：“一女岂可嫁二夫。”

三兄弟兴匆匆的走了，最高兴的便是丘松，丘松显得很得意，因为张安世交代他的事，让他生出一种本能的亢奋。

张安世一听，便也寻味出几分意思，于是道：“这么说来，阿姐倒是在为我谋一条出路？”

金忠悠悠然地道：“若是百姓家，一女嫁二夫，自然是天大的事，涉及到的乃是人伦大妨。

可是……若在庙堂之中，一女嫁二夫，此等奇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安世便忍不住道：“杨先生在想什么？”

张安世怅然若失的模样道：“大哥本来还想着，咱们几兄弟，平日里有事都是教几个兄弟上，我这做大哥的，总是在后头运筹帷幄，总难免让人觉得大哥不讲义气。

做兄弟的，怎么能不为你们出头呢？

所以每日辗转难眠，总觉得对不起兄弟，想着以后在有事，大哥一定要先上不可，这才教义薄云天，叫堂堂大丈夫。”

……

刑部尚书金纯，却与夏原吉相反，金纯认为……既是宗亲没有意见，此天子家事，不必因为这个，而耗费唇舌。

张安世顿时竖眉：“你来消遣我吗？”

胡广气急地瞪着他道：“可你更赞成哪一边？”

毕竟在座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朝中一方大佬，他们做了决定，廷议之时，其他的大臣往往不敢轻易提出相左的意见。

张安世一时语塞，落座，才又道：“也对，关起门来，随你怎么说，咱们自家人嘛。

你说我阿姐……是什么意思？”

张安世脸抽了抽，不接受才见鬼了呢，虽说历朝历代，接受这样恩荣的，必定会有好下场。

张安世大喜道：“老三若是这样想，大哥就放心了。

大哥没用……呜呜呜……”

杨溥笑了笑道：“这就得看陛下，还有百官的意思了。”

“都督不愿意接受？”

张安世叹口气，心里也是甚是认同杨溥的话的，故而也满心感动。

夏原吉的态度也很坚决，他认为这样很不妥当，张安世有天大的功劳，有公爵就足以，若是封王，太不合适了。

此时的张安世，就像一个乖乖学生，很认真倾听的样子，道：“你继续说，我爱听。”

杨溥此时却是有些出神起来，不知在想什么。

金忠倒是从容不迫地笑着道：“诸公说的都有道理，所以老夫才尽都赞成。”

“这王位，说到底，乃是娘娘为你讨来的。”

这叹息还是起了效果的。

杨溥便欠身坐下：“新近的奏疏，都督可有耳闻吗？”

张安世道：“这就对了，做了这个王爷，以后大哥便要被千万只眼睛盯着，但凡做了什么事，都不免要被人唾骂，大哥这哪里是做王爷，这分明当孙子啊。”

张安世道：“我何德何能，怎么敢被封异姓王？

蜀王殿下是好意，却是要将我架在炉火上烤啊。”

于是张安世道：“总而言之，无论如何……咱们肝胆相照，大哥吃肉，便有你们的汤喝。

对啦，你们来的正好，这儿正好有一件事，要交代你们办，这事啊……大哥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们来办才最是妥当。”

“见过都督。”

朱勇觉得自己绕晕了。

杨荣、胡广、金幼孜，还有各部尚书，齐聚于此，众说纷纭。

大家的态度，却各有不同，杨荣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的意见。

杨溥继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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