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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上)(1/2)

郑家小院里。

李氏一见范进走进来,一双美眸流转,目光如泣如诉,竟带出几分妩媚哀婉的神态。

她原本相貌生得美而端庄,颇有几分宝相庄严的神仙味道。

此时做出这种媚态别有风味,范进的心忍不住一紧,暗道:这女人在大乘教这种地方,磨练最多的,大概就是演技吧。

他也感觉得到,李氏有些熬不住了。

初见时,她还是保持着那种贵妇形象,似乎是想等着范进主动来钓她,这样进退自如,不受控制,反倒能把范进摆布在手里。

可是如今范进既中了二甲传胪,入翰林院可期,跟她这种女人斩断联系才是正常思维,这个时候如果还摆架子,这人可能就要飞。

加上范进观政之后精力都放在翻周世臣一案上,与李氏的联系基本断绝,更让李氏心里犯疑,以为之前的功夫白费了。

原本没有范进时,她也就忍着熬下来。

可是现在她对范进动了心,如同在一捆干透的柴禾上扔了个火把,已经把火点起来,再想灭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昨天来看范进,本来就是找个因由约会,不想遭逢变故,此时重见,竟有两世为人之感。

一想到两人昨天都算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李氏心思变化更大,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把这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男子拉到怀里,好生倾诉一番相思之苦。

即使她努力压抑着情绪,但是那种神仙中人的模样实在装不出来。

范进赶在她失态之前连忙施礼道:“夫人昨晚在寒舍受惊,实在小生之罪,改日自当觅一清净之地,设素酒一桌,给夫人谢罪。”

清净之地,素酒一桌,这八个字如同一记晨钟,把李氏从遐思中给拽了回来,心内暗叫着惭愧。

自己倒是糊涂了,这里人多眼杂,哪是说些情话的地方。

而范进说那清净之地,素酒云云……似乎他对自己也是有意的?

这话里话外,岂不是和自己定着日程,说不定还是在撩着自己呢。

见过范进在保明寺和那些贵女相好的情景,李氏自然知道这个书生不是那种真正的古板君子,相反倒是个丰流人物。

话里的意思,多半就是想要和自己暗通款曲。

一念及此,她心内那点不快便没了踪迹,一种难言的甜蜜之感萦绕于心,心情也就变得舒畅起来。

微笑道:“范公子这么说话就太见外了,你我一见如故,乃是知音之交。

我来找你亦是为了佛缘,至于遭逢不测这是谁都没法预料的事,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说起来如果不是你的仆人拼力杀贼,妾身这条性命也不知还在不在。

要说谢罪是谈不到的,反倒是我该对公子道一声谢。”

两人寒暄几句,范进先是替冯保那说了两句好话,后又问起郑婵的事。

在天一亮,郑婵就被送回了郑家院落,范进则开始扫荡朱国臣的各个巢穴,抓捕剩下的党羽,与她还没见过面。

根据上一世的印象,一般女性遭遇这种打击之后,心灵难免受到伤害,往往是身体上的创伤容易好,心灵上的创伤不知几时才能弥和。

这个时代没有心理医生,就只能由这种教门里的人负责疏导她们的心情。

各教派能大行其道,与他们能成为普通人寄托精神的避风港也有巨大关联。

李氏道:“郑氏啊一回来就去见了家里人,然后几个人抱头哭了一场。

哭的很凶,却不凶险。

若是一声不哭,那才叫吓人。

公子放心,我大乘教里女子很多,只要郑姑娘愿意入教,我自会找人开解她的心思,不会让她执迷不悟,做出什么错事来。

至于冯保……”她轻哼了一声,“原本我是想奏他一本的,身为东厂督公,却把人带成这个样子。

京师地面盗贼横行,他这个差是怎么当的?

怎么也该好好责打一顿,才能出气。

可是范公子既然出面说项,我就放了他这一回,等到进宫面圣时,为他说几句好话就是了。”

“多谢夫人赏脸。

冯公公好歹也是劳苦功高,我们还是多看他勤勉事功这一面,其他的事得放手且放手吧。

再说,夫人这次卖个交情给冯公公,那边自会有所回报。”

“他的回报我不稀罕,我这个做主人的,还用的着贪图家奴回报么?

他想回报什么,就让他报答给公子好了。

若没有公子开金口,我可不会饶他。”

范进一笑,“那我可要多谢夫人了,不过这事接下来还是有的做。

等小生先去审审那几个狗贼,再去保明寺拜望夫人,这回恐怕还是要麻烦夫人出手,帮在下几个忙。”

李氏点头道:“公子有什么请托只管开口,我们是朋友,自当为朋友解忧,公子不必为难,想要什么帮助都可以开口。”

与李氏这里交代完,范进起身离开,去寻郑婵,找了一圈,最后在厨房那里看到她。

却见她背对着门,身体一抽一抽的,不停地晃动。

范进心道:多半她是在偷偷流眼泪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管多坚强的人也难免流泪,只要不是寻短见就万事大吉。

他在门首轻轻咳嗽一声,“郑姑娘?”

房间里传来一声碗与案板接触的声音,女子慌乱地回过头,轻轻擦着嘴边的食物渣滓,那原本白皙的脸蛋略有些泛红,“范……范公子?”

范进此时才看到,在她面前放着一只粗瓷大碗,里面装的都是米粥,原来她方才不是在哭,而是在……吃东西?

“我……我有点饿了。

朱国臣那个混蛋虽然有钱,却从不让我吃饱。

他长期不在家,怕我吃饱了肚子有力气跑。

来了兴致就和我……做那等事,完事了就把我锁在柴房里。

有时三几天不回来,我就要饿上那么久,那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一得到自由,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吃得饱饱的不再挨饿。

倒是让范老爷见笑了。”

郑婵的个子适中,削肩纤腰,许是因为饥饿的缘故,她的身段苗条体态轻盈,论形体和相貌都比钱采茵来的出色。

只是常年被锁在柴房里,不见阳光,人脸白得有些病态,不够健康,再有就是身上有些脏。

她自己也知道,面色微微泛红:

“我回头得弄点水洗一洗,不过家里就这么大,想洗也不容易。

至于香水堂子,我却是不敢再去了。

说一句不怕范公子笑话的,我现在已经不敢一个人上街,一个人睡觉。

总是担心一觉醒来,人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或是落到哪个坏人手里。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这没什么可笑话的,其实换了任何人遇到类似的事,反应都和姑娘差不多,和她们比,姑娘已经很让在下佩服了。”

郑婵苦笑一声,“公子不觉得妾身不知廉耻么?

按照你们读书人的看法,女子失了节,就没了活在世上的资格。

我被救回来以后,应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找个机会就要投缳跳井才对。

像现在这样想吃东西,想找水来洗洗身子,是不是就是不要脸?”

“没有这个话。”范进摇头道:“我本意是想请人开解一下姑娘,让你不要走歪路,可是现在看来倒是没这个必要。

说实话,范某很高兴姑娘能想的开,心里佩服姑娘还来不及,怎么会看不起姑娘?

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的,说到底是衙门公人的错,是官府的错,惟一无错的,就是姑娘,又怎么能怪你?

谁要是想要为这事就逼你去死,你就拿块砖拍他脸上。”

郑婵看看范进,脸微微一红,主动拉开了一些距离。

“婉儿说公子与普通人不一样,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其实说实话,妾身在刚被掳去失申于朱贼的时候,确实想过死的。

无数次想着找个机会自尽,当时也确实能找到机会,比如我如果咬死了不从,肯定会被朱贼杀了。

我亲眼见过他杀了两个死活不肯依从他的女人。

他是杀猪的,出手很狠,一刀下去直中心窝,在他看来人和猪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刀就死,杀人绝对不会手软。

可是就因为看到他杀人,我就害怕了……我害怕了。”

她摇着头,很有些惭愧的模样。

“妾身原本也以为自己是个烈妇来着,可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不是。

看到刀子我就害怕了,我怕死,也怕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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