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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1/4)

大沽口的大牢就在官衙最后面, 原是用来暂时关?押海寇的,一般关?押个十?天半月,便会?被移送天津卫城审判定罪, 所以这官衙的大牢大部分时候都空置着。

牢内昏暗潮湿, 房梁上结了厚实的蛛网, 蛇虫鼠蚁横行。

万有良被关?进大牢后, 就没能合过眼。

一开始是疼的, 大.腿上的伤口用布条包扎过, 没有再流血,却疼得人睡不着;后来则是他养尊处优惯了,还是头一回吃这种苦。

光是闻着牢里腐败的味道,就恶心?欲呕,根本睡不着。

他靠坐在墙边,瞪着眼想,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明明他与关?海山都计划周全了, 只要顺利逼走太子, 剩下?方正克一人成不了大事。

他就还能在这金银窝里逍遥一年,等下?一任转运使?来接他的位置。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刚被关?进来的时候, 他还会?大声嚷嚷让人放他出去,后头折腾了半日见无人理会?,才逐渐安生下?来, 琢磨着关?海山这会?儿如何。

如今唯一可?能救他出去的人就只有关?海山了。

正思索着可?能的情况,就听陈旧的牢门?发出咯吱声响,长长的走道里传来脚步声。

万有良动?了动?,目光看?过去,就瞧见了走进来的薛恕。

薛恕衣着光鲜,而他却成了阶下?囚。

万有良一时忘了腿上的痛, 怒声大骂道:“阉狗!

你竟敢蒙骗于我!”

薛恕在关?押他的监牢前驻足,满含戾气的眼睛缓缓扫过他,阴沉道:“骂了咱家,可?是要还的。”话落,侧脸对跟随的下?属道:“堵上嘴拖出来。”

随行的四卫营兵士现在对他俯首帖耳,闻言立即打开牢门?,将万有良堵上了嘴拖了出来。

薛恕令人将海寇提到刑室审问,万有良则被押在一旁,惊恐地?瞪大眼睛看?他,喉咙里发出唔唔之声。

“放心?,殿下?留着你还有用,咱家现在不会?杀你,你且好好在旁边瞧着。”说完,命人将他绑到一旁的架子上,自己则开始审问提出来的海寇。

这些?海寇剃着月代头,做扶桑异人打扮,无论薛恕问什么,都叽里呱啦说些?听不懂的话。

薛恕问了几句,见他们不肯配合,便命人上了刑。

各种刑具上过一遍,便有人开了口。

不再说些?鸟语装傻,而是一口纯正的大燕官话。

——这伙海寇虽然都是扶桑倭人打扮,但实则都是沿海流窜的匪寇。

他们在沿海一带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唯恐真实身份被查出后牵连家中父母亲朋,干脆便做了异人打扮,掩饰身份方便行事。

而昨日突袭,这伙海寇并不知内情。

只隐约知道是常年和他们来往的官老爷遇到了麻烦,上面的头儿便派他们来替官老爷吓唬吓唬那?个“麻烦”,让对方吃点教训。

至于再深入的,这帮平日里只负责上岸劫掠的小喽啰便不清楚了,说只有上头的当家们才知道。

薛恕对此不置可?否,又让人给?十?来个海寇轮番上了一遍刑。

虽仍然没问出刺杀之事,但却意外?问出了另一件事来。

——有个海寇小头目招供说:岛上的食物和女人不够了,加上前不久又有一批新货抵达。

大约再过十?日,主力队伍便会?在大沽口登岸“补货销货”。

这些?海寇为了躲避追捕,都藏身在天津卫附近海域的岛屿之中。

在物资不足或者需要销货才会?登岸。

烧杀掳掠乃是常事,官府也?不会?管。

薛恕确认这些?海寇嘴里再问不出东西了,才叫人将之押回了监牢。

有下?属端来温水和布巾给?他洗手,薛恕认真洗干净手上血迹,拿布巾擦干手,才转身看?向万有良,示意拔出他口中布巾:“万大人抖什么?

咱家对那?些?海寇上的刑,不过是开胃小菜。

万大人长居天津卫,恐怕还没见识过西厂的酷刑吧?”

万有良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看?着薛恕的目光就就像看?地?狱里的修罗恶鬼一般,满是惊惧。

“万大人这身肉养得不错,最适合用梳刑。”薛恕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却不见笑意。

晃动?的烛光扭曲了投在墙上的影子,叫他看?起来更添了几分阴森诡谲:“先用开水从头到脚烫上一遍,再用铁梳子梳理,保管将你这一身肉都干干净净地?梳下?来。”

“你、你……”万有良脸上肌肉抽动?,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紧接着空气里就传来一股尿骚味。

薛恕皱眉,嫌弃地?退后一步。

如今万有良留着还有用处,他暂时不能动?,也?就吓唬吓唬他罢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经吓。

“咱家还没用刑呢,你怕什么?”薛恕顿觉无趣,命人将他收押回去,才转身出了大牢。

外?头这时才五更天,天色蒙昧,除了值岗的守卫,连虫鸣鸟叫都歇了。

薛恕望着头顶皎洁的冷月,驻足思索了一会?儿,便往殷承玉所居的主屋去了。

他没有露面,寻了棵正对着主屋的大树待着,盯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发呆。

这会?儿殿下?应该正睡着,薛恕在脑海里描绘出他只着中衣、阖目安睡的模样,心?情就变得极好。

他枕着手臂靠在树枝上,目光锁着那?扇窗户,从五更天一直看?到辰正。

冷月从西边落下?去时,初阳从东边升起来。

早春的阳光从枝叶间隙洒落,投下?斑驳的影。

值守的兵士换了一班岗时,薛恕就瞧见郑多宝端着洗漱用具进了屋。

不多会?儿,那?扇紧闭的窗户就被推开来,殷承玉的身影出现在窗后。

他只着一身玄色中衣,满头乌发倾泻而下?。

窗外?投射的光影在他脸上晃动?,时明时暗间,竟有几分与薛恕梦里的景象相重合。

薛恕顿时坐直了身体,定定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自树上跃下?,去了主屋禀报审讯结果。

殷承玉刚洗漱完,就听下?头汇报,薛恕来了。

他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早”,还是换了身衣裳出去见人。

薛恕等在堂中,瞧见他出来,眼睛抬起来,眼珠就不动?了。

“一早寻来,所为何事?”殷承玉在主位上坐下?。

薛恕如实禀报了审讯结果。

情形倒与殷承玉所料相差无几,他屈指轻敲案几,半晌才道:“昨日城中的事遮掩不住,关?海山必定已知晓万有良的情况。

任他缩在卫所里不出来也?不是个事,你去一趟,将人带回来。”

“至于海寇之患……”殷承玉将能用之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道:“孤再另作安排。”

说话间,正好厨房下?人送了早膳来。

殷承玉便命人摆在厅中,施施然在桌边坐下?。

瞧见薛恕还杵在边上,便叫他一道坐下?用膳。

薛恕在他下?首坐了,却没看?面前吃食,只盯着殷承玉。

殷承玉的礼仪规矩历来被称为典范,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

他夹起一块白玉桂花糕轻咬一口,慢条斯理地?咽下?,凤眼斜斜瞧着薛恕:“若不想吃,便滚去办事。”

他这一句话并未带什么恼意,反而因着那?双斜斜瞥过来的眼眸,带出几分撩人情思。

薛恕的眼神霎时热烈了起来,压得极低的眼睫之下?,无数情绪交织翻腾。

他低着头,极慢地?拿起筷子,去夹放在殷承玉面前的那?碟白玉桂花糕。

却在伸过去时,被殷承玉用筷子压住。

殷承玉打量他面上神色,神情似笑非笑:“不是不喜欢吃甜?”

薛恕抿起唇,半晌才说:“殿下?喜欢。”

殿下?喜欢吃,那?他便也?喜欢吃。

他想知道对方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那?这一碟便赏你了。”他的话取悦了殷承玉,他收回手,示意边上布菜的下?人将那?碟桂花糕放到薛恕面前。

刚上桌的桂花糕只动?了一块,那?被殷承玉咬过一口的半块就放在最上头。

殷承玉放下?筷子,端起热茶轻抿一口,透过氤氲的热气看?着薛恕。

见他果然又先去夹他吃过的那?块,眉尖便动?了动?,勾唇笑起来。

用过早膳后,殷承玉便去盐使?司官署寻方正克。

磨磨蹭蹭不想走的薛恕则被他打发去了卫所逮关?海山。

方正克的伤已经养好,这段时日里他待在官署里大门?不出,只安心?理清盐使?司的卷宗和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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