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段历程(2/2)
河水的涌动伴随着河道周围植被的变化,绿树参天逐渐成了灌木漫地,逐渐成了芳草连天,逐渐成了泥软湿地,最终,我们看见水流冲进了前方的泥淖,一大片灰黑色的泥潭,泥潭之上寸草不生,与包围它的绿草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泥淖就如光滑洁润的皮肤上的脓疮,散着臭气,腐败萧索。
“这里好奇怪!”白冰审慎地说。
我们忽然看见一具尸体顺水流入了泥淖中,溺水而死的黄鼠人转瞬被泥淖浸没,消失不见。
我突然背后凉,冥冥之中,一阵恐怖感油然而生。
白冰突然叫了起来,她手指向水中:“你看!
蜗角人的脑壳。”
在水中,蜗角人的脸已经缩进壳里,只伸着一条腿,靠着这条弯曲的腿,他嵌在了两块石缝中,求生的意志使他牢牢固定住自己的脑壳,他的脑壳距泥淖不足三十厘米,这看起来就是一种距离。
“他是死了吗?”白冰语无伦次地说,“他应该没死,否则不可能嵌在那里!
但他是牛李树吗?
我应该想办法把他拉上来,不论他是死是生,可是,我用什么才能拉他上来呢?”
蜗角人忽然从壳里露出脸来,他先伸展开腕足,紧抱住水下的石块,以抵消水流对血肉的驱动力,然后他睁开眼睛,闭住呼吸。
可惜他不能在水中呼吸,但他可以长时间的闭气。
他是牛李树,在向我们眨眼求助,他根本没机会浮上看似只有半米深的水流,他要稍微放松,水流就会毫不留情地将他冲进泥中。
“用什么救他,用什么救他?”白冰焦急地在草地上踩踏,草地很湿,用力一踏就会渗出水来,但此水非彼水,它是自然的,并不诡异。
附近有一种横生的草藤使白冰眼前一亮,她扯来一段,试着插入水中,她没有感到任何力量,径直将草藤递到了蜗角人的嘴边,对他说道:“咬住它,我拉你上来!”
她足够勇敢,但蜗角人咬住草藤后,她现水中生出一股极大的吸力,那力道倏忽而至,若非我伸足勾住了白冰,她必然一头栽进水中。
此刻,水中的吸力与岸上的我们形成了僵持,但无论我们如何加力,水中的蜗角人都不能脱离水下,这状况看起来似乎是根本不存在将他从水中拖出来的可能。
白冰惊魂不安地叫道:“水痕。
河水沿着草藤漫上来了!
啊!”水像有生命似得沿着草藤吞噬上来,一股更大的力道也随之而来。
白冰急得泪眼盈盈,叫说:“我不会放手,我能拉你上来。”但世事变化,突如其来的事端会使人的神经不受控制,只见泥潭中突然立起个泥狗人,他站在白冰面前,一声恶吼,臭气弥漫。
白冰受到惊吓,手一软,水中的草藤就脱手而出,致使蜗角人顺水就陷入了泥中,尸骨无存,但我却已意识到他很快会成为下一个泥狗人。
“牛李树!”惨叫的白冰生平从未见过泥狗人,尚不知它的秉性危险。
我心里异常明白,将白冰裹在身下,转头就要奔跑,同时我现泥狗人的左腿迈到了岸上,右脚却深陷泥中不能自拔。
我立刻现蜗角人的体态,知道是他的一点自持力,残存的自我意识,以及未完全耗尽的生命力在帮助我们逃跑。
我足不敢停,牢牢将白冰裹在身下,在绿地上足狂奔,离开诡异的水道,而泥狗人很快就追了过来。
泥狗人对血肉贪婪般的吞噬与腐蚀是他的支配力与动力,它很快追近了我,而白冰在我的身下一直在伤心地说话:“蜗角人死了,那泥中怎么有个人?
你放开我,你想带我去哪里?
我绝不回尸虫洞!”她突然觉了奔跑追逐的泥狗人,被它那残酷的鬼样子吓得尖叫起来。
泥狗人狂躁地追逐着我,它一口口地向我喷着热烘烘的臭气,这臭气具有刺激性,搅得我阵阵抖。
面对泥狗人,我依旧心惊肉跳,又急又躁,尤其是在它耀武扬威般地向我身上口喷热臭之时。
跑着跑着,我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绿油油的火海,我无路可跑了,而泥狗人已站在了我身后。
我悲愤地回身瞪着泥狗人,不知道他为何没有直接向我冲来,我觉得它在恐惧我身后的火海,却未想到它是在忌惮我口喷的寒气。
我不想死,不想退入火海,也不想被泥狗人吞噬腐烂,我像怒的雄狮,呲牙咧嘴地对着泥狗人大叫,一阵阵的寒气从我的口中喷出,寒气吹在泥狗人身上,竟使它冰冻起来,它有过挣扎,后背上的泥浆漫延至前胸,但很快又被我口吐的冰寒之气冷冻,大约一分钟之后,泥狗人已活像一樽冰冻的泥塑了。
我怔怔不知为何,只听身腹下白冰叫道:“你想冻死人吗?
快放了我!”
我身前满地冰霜,寒气笼罩着我,我对眼前的变化大吃一惊,连忙足逃跑,心里明白,原来泥狗人真的害怕冰冻,反而千足尸虫成了它们的克星。
我跑出去了数公里,在白冰的声声叫嚷下,终于停下了脚步,把她从我的身下放开。
她不高兴地对我说:“你再不许这样把我抓在你的身下,那样,我就像一具尸体,而且你更不能抓着我到处奔跑,你又不清楚我要去哪里!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分别了,我要去没有残杀血腥的黄土地,而你赶快回你的尸虫洞。
我感谢你送了我一程,可惜你不是个人,否则我们就可以一同去往黄土地了,可以在那里平平安安,没有血腥残杀的活着,只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平安到达那里。
我有一个想法,你能不能再送我一程?
但要我坐在你背上。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你有思想,我数三下,如果你不走,那就代表你同意了!”她举起右手,伸开手指,在我眼前数道:“一,二,三,你同意了,那我们一起去!”
我听着她说的话,对黄土地有无限的思索,而她突然就跳到上了我的背,说道:“找一找地上的红土痕迹,顺着痕迹狂奔,就一定会到达黄土地。”
我想变成一个人和她同行前往未知的黄土地,但事已至此,我只好勉强接受了我以千足尸虫的状态与她同往,以千足尸虫的视角感受红衣森林,获得体验。
白冰指使我跑起来,四处观察地下,就像密集的血管神经分布一样,红衣森林的土地也有脉络,黄土地就像这片土地的大脑一样,那不为人注意的交错的红土痕出现在草丛间,枯草下。
红土痕渔网般相连,痕迹粗细不一,如小溪聚河至海般通向黄土地。
我们要找到主干,红土痕越宽,越是通往黄土地的康庄大道,感觉很简单,但却很莫测。
顺着红土痕,有时会背道而驰,现脚下的路越走越窄时,才想到我原来跑错了方向。
红土痕有无数的交叉,在奔到某一个点上,四面八方十条道,每一条道可能都是同一宽度,很难确定走哪条路会越走越宽,如果走错了,必定要折返回来,重新选择。
行进在红土痕上,生命并不会跳脱残杀关系,很多人会遭到他人的伏击,无数人死在了红土痕上。
我们开始沿着一条手指头宽度的红土痕奔跑,许多土痕聚连,土痕变宽,有二十多厘米。
白冰忽然手指向一株大树下尖叫道:“那里,那是我见过的最宽的一条红土痕!”顺着她手指眼望,那树下有一条羊肠小道曲折延伸,我们舍小求大,踏在了红土小道上,迤逦向前,随意选了个方向。
路径从不是标准规则的宽度,也就很难辨识它的宽窄走向,很多次经过无数交叉点时,我们才恍然觉自己的路越走越窄,幡然回头,阶段性地找到了前进的方向,只有一心向前的人,才能积累判断路向的经验,准确地分出溯流还是顺流的方向。
我们走到了一个五条路径的交叉点,这五条路径的宽度并不相同,白冰没有选择走最宽的道路,反而像具有前瞻性的领袖,选择了一条相对窄的道路,也许她能预见到众多同行者在此分歧,各行其道,或只着眼于宽道,最终走向迷茫困惑。
白冰也许拥有睿智的大脑,果敢的决心,锐利的眼光,沉稳的思考力与判断力,以及自我掘的运气,凡此种种,保证我们又踏上了更宽阔的道路,一条一米多宽的红土痕。
我们突然看到在路旁的一具鱼龙人的尸体,从尸体上看,是黄鼠人杀的,尸体还足够完整,并未经过残忍的噬咬,也就是说,还有千足尸虫可以食用的部分,但我只是一瞥就冲了过去,这真够奇怪的。
白冰十分惊讶地叫道:“你怎么会不停下来?
你没看见那具尸体吗?”我看得很清楚,不是锦蕊,锦华,李甲,李全。
白冰见我加快脚步,不由慨叹:“你真够奇怪的。”她在我背上大受颠簸,她是采用跪姿,紧紧扣住我的背甲,“你究竟听得懂我说话,还是听不懂我说话?
为什么突然狂?
难道你快要恢复正常了?
控制你,使你看似有思想的物质消耗殆尽了?
你是不是有想要归穴巢的冲动了?”
她如何能想到我追逐黄土地的心是多么排斥她令人失望的言语思想,它不会把有思想的虫子不当虫子看待。
“放我下来,停下来!”她激动的叫道,疑惧我行为的初衷。
路途中出现的零星蛇鳞人,莽蛙与黄毛兽使她趋于安静,她不得不借助我的保护性,她不再有过激的言行,只是警觉地辨识我是否有对她不利的意图。
我咬紧牙关,奔行在红土痕上,畅通无阻,一个黄鼠人不敢向我难,一群红毛硕鼠在我屁股后面追赶,但又保持着警惕,因为双方互食。
而后我遇到一只巨大的莽蛙,它的身躯能装得下一头大象还绰绰有余,而它之所以会长这么大,就是因为它吃过原本不必食用的千足尸虫的肉,但当它吃过千足尸虫的肉质后,它将必须只食用千足尸虫的肉,以维持生命延续。
它非常凶猛,舌头向刀,又长又滑,又软又黏,可以轻松杀死一只千足尸虫,这种巨型莽蛙毒腺退化,跃动迟缓,适合猎杀成群的千足尸虫,否则我只怕会死在它的口舌之下了。
我们又来到了一个七径交叉点,这个交叉点很大,七条红土痕向七个不同方向延伸,而在交叉点中心却长着一棵混合了香椿味与桔子味的冠盖大树,不过大树并非扎根在红土上,树下是普通土质,生有绿草。
我尚不知道红土痕相对于不寻找它的人是不存在的,而红土痕的存在并不是凌驾在森林土地之上的,红土痕在其他人眼中只是长满植物的土地,除非他们像我们这样,由小寻大,在红土痕上奔驰。
有一段时间我似乎丧失了意识,模模糊糊忘记了自己存在,我之所以会醒来,是因为白冰狂欢般叫道:“黄土地,黄土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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