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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2)

一座隐匿在云雾中的青山之上,一群白色的大雁从山顶缓缓飞过。

空灵寂静的青山巅上传来几声孤鸣,衬着青翠欲滴的竹树莫名添了几许悲凉。

竹树环绕之地,三两走禽争相食落地果,露珠一惊,禽忙奔走。

山中寂幽地带,隐有琴弦之声响起。

闻寻而去,只见枝叶繁茂间,谷山底间,一间庐屋若隐若现立于险要中地。

古色窗边一女子身着一袭天水碧云纹饰散花锦,宽大的袖口边绣了几支缠枝花样纹饰,腰间简单系了一条细丝罗纹带,端庄素雅。

满头青丝半挽于脑后,用了一支白玉簪随意固定。

倒添了几分淡雅随性,显了几许与世无争之意。

女子倚案桌前,锦袍曳地。

慢慢展开手里的信纸,看着上面凌乱的字迹:帝令,忌悲,檀山祈愿。

女子平静无波柔和婉约的眼里闪过一道流光,顷刻间锋芒尽露。

过往之事譬如昨日发生一般记忆犹新,一切恍若潮水猛兽扑面而来,石刻雕琢般难以磨灭!

**

东陵二百一十三年,十二月望日,东陵皇室一夜之间凄惨覆灭,鲜血浸染东陵皇城长街百里。

整个宫殿上空萦绕着上千孤魂,久久不散。

而造成这一切祸患的罪魁祸首却是东陵皇室唯一的奉安公主,沐槿!

她也没料到,平生错信一人,竟致使她父皇母后双亡,国号更替!

兄长惨死奸贼刀下!

死不瞑目!

整座皇宫大殿一时如人间炼狱,死尸不计其数!

鲜血洒满偌大的东陵长空,哀怨不止!

第二日,东陵新皇谢瑶登基,改国号安,纳百官,去旧礼!

惩‘奸臣’!

封万口!

并以雷霆万钧之势歼灭反对一派,短短数日便得万民拥护,百官俯首称臣!

而身为东陵皇室的沐槿公主,最后也被一杯毒酒赐死,尸身腐烂宫门,十日入土!

“木槿花开,惧之日长。

念美人兮,摇扇倚绳床。

以墓息兮,不复存焉……”

自此,东陵唯一木槿花,湮没于过往云烟,永世长眠!

朝开暮落,落之,不复。

慕槿执笔,在轻盈纸上落下几字。

屋里的香炉冒起腾腾轻薄熏烟,一圈一圈卷起云雾缭绕之感。

收笔,轻卷纸条。

她抬头看向立于木刻古字窗边的一只白鸽,伸出修长玉指将卷纸塞入信筒。

白鸽飞走,慕槿看着层层云雾之外的青郁之景,思绪不知飘向何地。

良久,收回目光。

大厦将倾,举国复焉?

谢青含,此生不寻国仇之恨,她又怎担得起东陵沐槿四字?

慕槿起身,拢了拢袖摆,旋即转了身掀了珠帘向里屋走去,珠帘碰撞声清脆入耳。

唯见身姿清雅,背影孤冷,余留一室暗香。

**

初春之际,万物萌生时节。

长街之上,人烟稀少,青雨润物如油。

柳条轻展涤溪水,江边妇女濯玉足。

好似江南烟雨季节,细雨蒙蒙青烟袅袅,黑瓦青石如墨如酥,亭台楼榭错落有致。

谓之古镇古景,映入眼帘应接不暇。

一女子身着碧色长衫,袖口滚了一层金丝缠枝花纹绣,衣襟整齐折叠入目顺眼。

右手轻握一把白玉兰图案油纸伞,半遮面容,只余朱唇下巴露出,袅袅娜娜,亭亭玉立。

女子步伐缓慢,手里轻握着的油纸伞微微往前倾斜,遮挡些许飘向身前的青丝细雨。

脚下轻踩着青灰色湿润大板石路,一路向前走去,入了一个不宽不窄容得下三人并行的巷子。

巷子里寂静无人,只听得见细雨落在伞上如琴韵弹弦之声,丝竹缠绕弥留不散之音。

过了巷口一半路程,前方一人半抱着一坛半开浓香之酒,醉醺醺地朝着巷里步伐一浅一重地走来。

“哎哟!”这人醉着酒,熏着眼,一不小心撞上了遮了半边面容的碧衣女子。

最后却是他捂着肩头撞到墙边,手里紧抱着差点落地的酒坛。

“哪,哪个不长眼地敢冲撞你,你爷爷?”

碧衣女子微抬了伞角,薄唇轻勾,淡瞥他一眼,平静眼眸里不含任何情绪。

似那拈花一笑惹红尘,不入世俗自清然。

不理这人,径抬了步,复又继续往前。

巷里却传来一道淡若无闻的清浅声音,如兰香一般蔓延在湿濡空气中,“印堂黑,怨气罩,阴司缠,鬼门关。

平生害人不浅,今日非死即残,好自为之。”

那醉酒大汉闻言反应慢了半拍。

待他回了头,却发现方才撞他的人撑着一把淡色油纸伞早已渐行渐远,唯留一袭碧色身影行走巷中窈窕多姿。

空气中只留淡淡兰花香,许久才消散。

醉酒大汉酒醒了大半,手里抱着的酒坛也不自觉滑落在地,破碎声响彻在清静雨巷中,显得诡异又理所当然。

翌日一早,有人便在古镇老桥清水河畔捞起一淹死之尸,面色肿胀充白,手脚僵硬,肚子里灌满了河水。

仵作查验良久,也查不出任何迹象。

最后也只能归结为受害者自行跌足入水中,逢了几夜烟雨涨了河水,夜里水深无人撞此施救,故没。

此方出了巷,过了老桥,青丝雨纷纷扬扬扑散在整座孤寂清冷古镇,飘入绿意潺潺河水之中,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一座坐落在古镇中心古色典雅暗红色装饰的楼阁前,碧衣女子止了步。

斜了伞,抬起头,看着眼前檀木沉香为柱的阁楼,似展翼欲飞的雄鹰将翱翔天际,无端给人一种华贵沉静雅致古韵之感。

女子低了头,抬步缓缓踏过层层石阶,入了楼。

收伞,看了一眼立侍楼内的人,敛眸不语。

周身静静流淌暗如寒冰般的气息,不怒而威。

接过来人递的丝帕,随手擦了脸上手上沾染的雨水,擦净,递还丝帕,复又继续往里走。

楼内静无闲杂之人,似是关了门不待客。

直至入了阁楼二楼里间,女子目光微沉,旋身坐于红褐色花榈木桌前。

单手支着下巴,宽松袖摆滑落,露出一只皓白玉色雪腕。

鼻尖漂浮着身下纹理精美,木质清浅的甜甜香气。

女子闭眼细嗅着这股清神舒然之气,眉间轻展,心情似乎也好了些许。

站在女子面前的人也顿觉周围压抑感减了几分,轻舒了口气。

“小姐,三日前,东陵送来的消息您可收到了?”一个样貌乖巧清秀,梳着两个髻,约莫十五六岁的绿衣丫头立在她面前,语气轻快地问。

闻言,慕槿睁了眼,抬了头淡瞥她一眼,放下玉手,袖摆遮住皓腕。

红唇微抿,气若香兰,简单应了一字,“嗯!”

“那我们的人可还按计划行动?”绿衣丫头轻蹙着眉,眼里含着疑惑。

小姐的心思她猜不透,多年如是。

慕槿抬了抬手,眉心一动,眸里闪现一道寒光,语调清浅,“不必,东陵距这儿千里远。

我们的人手虽以一敌十,战无不殆,但在他身边的人,又岂是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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