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阳谷往事(二)(1/2)
阳谷县坐落在郓州西境,县城往西不过一二十里,便是京东与河北交界之处。
这一日,只见操刀鬼曹正亲自送都头武松出了县城,众人来到两路边界,寻着一座古亭,曹正就势铺开酒席,与武松洒泪践行。
“兄弟,你知我身为都头,平日里看着虽是风光,却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抓过的宵小也不在少数。
如今我前去东京,家里也没个撑场面的男子汉,叫我委实放心不下,家中之事,便托付与兄弟,万望周全!”武松说完,朝曹正郑重一拜。
曹正见状急忙扶起武松,剖白道:“你却是说的哪里话来?
想我与你脾性相投,又是义气之交,就是没有哥哥嘱咐,看你面上我也义不容辞!
如此兄弟你只管放心前去,一路小心谨慎,早去早回,我此时转归,便和浑家搬到你屋里小住,等你回来!”因为武松身边有随行的公人,曹正话说得有些含糊,只武松心知肚明便可。
武松闻言心中泛起万分感慨,想起水泊里的王伦,身处寒冬的他只觉心暖入春。
眼前这曹正乃是场面上的汉子,见多识广,处事麻利,手上武艺却也不弱,此时有了他的承诺,自是一万个放心。
武松去了心病,直和曹正在这古亭之中,开怀畅饮起来。
……
慢慢过了几日,那西门大官人在家中坐卧不宁,只觉心中闷闷不乐,便一个人出了门来,在街市上闲逛。
阴差阳错里又撞见那潘金莲给武大郎送饭,一时心中奇痒难耐,却又不敢冲撞,前些日子武大婚礼上,见自己只顾盯着她看。
这女子甚是惊觉,似是察觉到甚么,便避开自己炙热的目光,不再露面了。
西门庆此时不敢久留,一路唉声叹气,路过平日里最喜欢光顾的勾栏瓦舍,也是意兴阑珊,只见他发着癔症,只是凭着两条腿信步而行,却在不知不觉中。
走到一处茶肆前。
里面一个煮茶的婆子见了,急忙出来相迎,道:“大官人多久不来光顾了?
今日怎地有闲工夫过来?
如此好歹进来喝盏茶儿再说!
老身这里却有上好的和合茶,包大官人一口下去,烦恼全消!”
那西门庆一见这个婆子。
又听她夹七夹八的风话。
心中猛然一动,那垂死的淫念顿时又鲜活起来,当即迈腿入来,道:“王干娘,我少你多少茶钱?”
“不多,由他歇些时却算!”那婆子笑道,直请西门庆坐。
眼见店里就王婆一人,西门庆又道:“你儿子跟谁出去了?
怎地不见人影!”
“说不得,过两日便要跟一个客人去淮上!”王婆回道。
“却不叫他跟我?”西门庆怪道。
王婆大喜,道:“这便叫他推了那客人。
却跟着大官人享福!”
西门庆呵呵一笑,点到即止,也不再说此事,只是岔开话题道:“久闻干娘乃是我县里第一个会做媒的,不知如今本事还在身上么?”
那王婆见此人说到自己平生得意处,下意识只觉生意要上门了,当即自夸道:“也不问她贞烈妇人,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只要干娘出马,铁树也得与我开一开!”
西门庆闻言把腿一拍,大叫了一声“好“,开门见山道:“却有一桩买卖与你!
我如今看上一个雌儿,生得是百媚千娇,干娘若是能作成我,我自重重谢你!”
那王婆一听,心花怒放,只是嘴上却道:“大官人,你宅上大娘子得知时,婆子这脸,怎吃得耳刮子!”
“我家大娘子最好,极是容得人!
再说我也不敢奢求能与此女做个长久,但能一亲香泽便心满意足了!”西门庆道。
“还不是玩一玩儿便丢,说得自己好似多么痴情一般!”那王婆也是女人,闻言心中暗生鄙视,只是依旧陪着笑脸道:“不知大官人看上谁家小娘子?”
“便是那几日前新婚的武……”西门庆道。
王婆闻言大惊,掩嘴道:“那何九叔的侄女,大官人也入得眼?
久闻她是个跛脚驴儿,干不得活儿,又下不了地,模样勉强称得上中人之姿,大官人何时换口味了?”
“呸呸呸,不当人子!
谁看上那姓何的闺女了!”西门庆怒道。
“那大官人……”王婆不解道。
“我说的乃是那新婚的武家那位二嫂!
干娘一把年纪,性子却这般急!”西门庆埋怨道。
王婆闻言,转惊为怕,失声道:“我的爷呀!
打虎武松的浑家,大官人也敢惦记?
老身却还想留下这颗头,多享几年福呢!”
“没了它,你拿甚么享福?”西门庆见说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顿将王婆的目光吸引过来,随即西门庆将手慢慢移开,露出手掌覆盖着的一小锭金光灿灿的黄白之物来。
这王婆盯着金子久久移不开目光,半晌才道:“大官人且换一换,干娘包你如愿以偿!”
“其他女子却也不值这个价码了!”西门庆回道。
似这金莲这般出色之人,他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在姿色上能胜过她的女子。
王婆舍不得这锭金子,却又惧怕武松,往下吞了一回口水,嗫嚅道:“可那武松也不是好耍的……”
“好耍不好耍不关你事,他现如今上东京公干去了,回来时咱们好事已成,我见好便收,不去缠她便是!”
也是这西门庆命中遇不得潘金莲,一时间精虫上脑,色胆包天。
实在苦熬不住,只想着往火中取栗。
那王婆颓然坐回板凳,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西门庆见她时不时去瞧那锭金子,心中有了八分把握。
……
这一日,曹正自外面进货归来,在店子里净了手脚,把生意交付给手下人,便往对面武松家里走来。
一进门便撞着一个满脸是笑的婆子要出门,那婆子见曹正这一条长大汉子,顿时吃了一惊,实没想到这家还有个掌家的男子,直叫她方寸大乱,忙唱了个诺,有些慌张的出门去了。
曹正面带疑惑望着这婆子仓皇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好这时浑家下楼而来,曹正问道:“这婆子是甚么人,怎地往家里钻?”
“大哥却是不知。
今日俺家酒店隔壁,新开了一家茶肆,便是这王干娘租下的,她过来拜访四邻,见金莲妹子人貌出众。
不免留了下来。
多唠了一回!
看她甚是喜欢妹子的模样,直说日后做了邻居,要多来走动哩!”曹正浑家回道。
曹正低头想了想,道:“我原先那东京城里,多曾有这样的婆子,面慈心恶,闲时走家串户,专一勾搭良家女子,把那未出阁的小娘子教得杨花心性,就是嫁作人妇的女子。
也多禁不住这等婆子的一张利嘴教唆,直败坏了风气人伦,日后这种人要是再来时,老大的棍棒打她出去!”
曹正浑家一听,惊得合不拢嘴,曹正一再嘱咐,浑家方才应了。
至此,曹正对这婆子暗暗留了心。
就这般过了几日,一日午时,忽见这婆子抱着一匹好料子,便往武松家中而去,正好曹正在酒店门口闲坐,见状叫道:“干娘,有何事哩?”
王婆心中有鬼,见这曹正一副好汉的派头,店里又有四五十个跑堂的小二,甚是听他的话,故而心中有些怕他,支吾道:“近处一个财主,布施与我一套衣料,绫绸绢缎,又与若干好绵,放在家里一年有余,不能够做。
今年觉道身体好生不济,趁这两日要做;又被那裁缝勒掯,只推生活忙,不肯来做。
老身说不得这等苦,闻得武都头的娘子有一手好针线,便想请她替老身……”
“不知那财主是谁?”曹正问道。
“便是那城外竹口镇上的李大财主!”王婆撒谎道。
这竹口镇离县城好几十里地远,这人总不可能真过去对质罢。
“真个只是做针线?”曹正盯着这婆子道。
“曹大官人说笑了,还能有别的甚么,只是做针线!”王婆故作镇定道。
“那好,与我罢!
我拿上去问问,若我弟妹允时,便替你做!”曹正说完,就势上来接那衣料。
王婆闻言一惊,暗道这人怎地这般警觉?
进都不叫自己进去,莫非窥破自家手段?
当下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直踌躇起来,曹正见状,心中更是肯定这婆子怕是没安甚么好心思,开口道:“干娘既然拿不定主意,那便罢休!
我浑家和弟妹都在小憩,不便打扰,干娘请回!”
曹正说完,也不给王婆反悔的机会,随即走回酒店门口,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拿那双虎目朝王婆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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