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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2/4)

那天他虽然出言袒护自己,但心里肯定是有疑虑的。

他老了,总是会犯糊涂,总是会优柔寡断的。

“孙儿知道,祖父放心……”棋子在她的指尖转了转,她轻轻说,“孙儿会把二叔救回来的。”

一把棋子被撒入棋盅中,长宁拱手告退。

她头也不回地出了正房,随从很快跟了上来。

长宁看到祖父的影子投在窗纸上,一道拉长的剪影,久久未动。

要救二叔,长宁必定会做出牺牲,也许会将她也牵扯进去。

祖父知道,他为官几十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长宁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她是嘲笑自己,毕竟还是孤单的。

她刚回头,就看到赵长淮站在不远处。

风吹起他的袍角,他看着她微笑说:“哥哥何必过得这么苦,哥哥生性柔软,若将管家权交给愚弟,想必哥哥也不会这么烦恼。”

赵长宁不太想理他,她从他身边经过只抛下无聊二字。

真是长兄的一贯作风。

赵长淮笑着看着长宁远去,他倒是不担心什么,反正二叔这个事想翻案,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

赵长宁……必然会做出损益自己的事来。

他就等着看好了。

***

次日长宁下了衙门后便向大牢而去。

此时天色渐晚,晚霞如锦缎一般铺在天际,染出飞檐斗拱的峦影,长长地斜投在路上。

长宁本还在小憩,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她挑起帘子,看到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

兵马司封路盘查,魏颐正坐在马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长宁皱眉,让车夫赶紧停住。

魏颐他一个京卫指挥使,怎么会这般拦在路上,而且还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还是别和他碰上吧。

“掉头,走胡同小路绕过去。”长宁低声嘱咐车夫,很快马儿就掉头了,潜入了旁边一条专门卖绸缎的胡同。

这胡同里都是卖布的,绸缎庄子,麻布棉布,应有尽有。

马车很快一溜烟跑过去,等看不到魏颐的身影了,长宁才松了口气。

马车一拐弯,就从绸布胡同拐了出去,进了另一条僻静的小胡同,也让夕阳染得金黄。

长宁又闭上了眼睛准备再歇会儿,马车却突然停下来了。

车夫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响起:“大人……军爷大人拦住咱们了。”

不等他再说,赵长宁已经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声调懒洋洋的:“赵大人见在下就躲,实在是伤透了魏某的心。

不得已只得在这里堵了。”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赵长宁撩开了车帘,也没有出去,只坐在马车里说:“上次想必已经跟魏大人说得很明白了。

魏大人何苦再来为难下官。”她看到魏颐后面是一字排开的护卫,心里暗想不好。

魏颐却微笑着说:“大人不必紧张,我不是奉公办事。

只是听说大人的二叔出事了,魏某不巧在都察院有些门路。

大人若是愿意,魏某必定倾力帮忙。”

赵长宁向后靠去,微微一笑说:“魏大人,我自小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不知道魏大人何故如此好心?”

“自然没有。”魏颐继续笑,鞭子在手里握了握,“——不过是想赵大人嫁给魏某而已。”

赵长宁差点被他哽到,四周车夫、护卫的表情也有些扭曲。

魏大人疯了,好男风,把人家少年大人堵在胡同里不放都算了,他竟然还想娶人家!

“魏大人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长宁嘴角微动。

“自然知道。”魏颐根本不在意周围人是什么目光,而是看着长宁,脸带笑容语气认真地说,“魏某诚心想娶大人,大人不必忧心,魏某必定善待大人,绝不纳妾,虽我原来有些风流的时候,但那毕竟是过去了。

无论大人想要什么,魏某都会给你寻来。

若长宁嫁与我,二叔的事就是自家的事,我自当尽力。”

赵长宁看着魏颐许久别过脸,嘴角抽动,魏颐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大庭广众,他说娶个什么鬼啊!

“魏大人的心意赵某心领了,只是赵某如今还有要事要去做,魏大人可否改日商量?”长宁想打发他。

眼看着太阳快要落山了,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哦?”魏颐却听到了其中的重点,眼睛微亮道,“长宁的意思是这事可以商量?”

“自然的,可以商量。”赵长宁点头,甚至还难得笑了笑。

她只想赶紧把魏颐哄走。

“只是赵某现在无空,魏大人您看……?”

魏颐却心中一柔,她的笑容染在夕阳中,宛如暖玉生辉,他第一次看到她对他笑,原以为她冷淡得不会理他呢。

“好,那我明日登门拜访。”魏颐笑道,“到时候必定带上媒人聘礼,礼决不会薄的。”

说罢招手让撤。

赵长宁本想终于是打发了他,明日他带媒人上门再推脱就是了……片刻后她反应过来。

等等……媒人?



她刚才说的商量,只是商量而已啊。

又没有说要嫁给他!

赵长宁立刻出了马车:“魏大人,你留步,你要带什么媒人?”

马蹄声哒哒地响,魏颐根本听不到她在后面喊,很久就不见踪影了。

赵长宁有点头疼……这个武蛮子究竟要干什么!

正事要紧,她再揉了揉眉心,吩咐车夫赶紧往大牢里去。

这个时候大牢的守卫是最松懈的,长宁用了腰牌很容易进去了。

接应的陈蛮也安排了人另替她以‘赵大人’的身份进去。

都察院都事在里面等她,替她提着盏油灯照路:“大人切记快些,这里看守严格,还有锦衣卫在巡查。”

“这次多谢你,你先出去吧,一会儿我自会出来,免得连累了你。”长宁低声说。

她此行太过冒险,很容易被人发现。

都事苦笑:“没有您替我翻案,我未必还能保住这条命,谈何感谢。

您只有一刻钟,左转第三间便是了。”然后都事递给她一盏油灯,自己退出了门外。

长宁接过油灯,缓步往里面走。

牢房阴暗潮湿,味道也难闻,若不是她提着油灯连人都看不清楚。

到了第三间站定,只见炕床上坐着个身影,提灯一照,那人似乎被光晃住了,便拿手来遮。

长宁才看到赵承廉潦倒落魄的样子,又瘦又脏,这个人……怎么会是二叔!

赵承廉从来与父亲一样,都是风流潇洒,清俊儒雅的。

“二叔……”长宁嘴角微动,“您现在如何了?”

赵承廉这才看清楚,提着油灯的狱卒不是别人,正是赵长宁!

他一时激动得喉头发哽,许久说不出话来。

经历几天漫长的恐怖折磨,再见到一个熟人的时候,自然是激动得不能自己了。

赵承廉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拳头,才忍下了激动,干燥的嘴唇张开:“你……怎么来了,这可是违抗圣旨!”

“别的话就不说了。”长宁知道时间来不及,直接切入正题,“家里都急着救您出去。

不过您的证词我已经看过了,疑点不少,只是我却难找到证据。

您可否有能自证清白的证据,现在就要告诉我。”

赵承廉听到这里,眼里露出一丝冰冷犀利的光:“我以前……虽不说是多正直的清官,却也知道凡事可为不可为,拿贪污皇陵饷银,嫁祸同窗官员来栽赃陷害我,当真是耻辱!

那随从我素日待他不薄,没想竟如此容易投靠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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