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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1/2)

赵玉婵巴着指头数数,她已经被关了五天了,五天了,她跟只猴子一样再也被关不住了。

第六天,亲娘窦氏难得笑眯眯地来看她,还给了她一只锦盒,里头正是她上次要的一对金蝉子,薄如蝉翼的金翅,灵巧纤细的脚。

还有一只嵌了金莲头的玉簪,她捏在手里就不肯放,小心翼翼地问母亲:“娘……您发财啦?”

窦氏道:“什么发财了!”然后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下,止不住地笑:“……没想到几房的嫡女都有错,偏你这次守了规矩,什么都没给那杜三公子送。

你祖父听了高兴,特地赏你的!

说你难得懂规矩一次!

还有你哥哥,手没大碍,娘心里也高兴。”

赵玉婵心里小小地心虚了一下,毕竟她其实比其他嫡姐儿更按捺不住,不过是哥哥阻止得及时而已。

她巴着母亲的衣袖问:“娘,我听说哥哥得了家里的对牌呢!

我还没见过对牌是什么样的。”

“那对牌……”窦氏叹了口气,昨夜赵承义跟她谈过了,这对对牌虽在长宁手里,实际是没有大用的。

其实是老太爷有意要抬长宁的身份,但并不代表长房的地位就此改变了。

赵承义虽然懦弱,但总还是看得清事实的。

跟她说:“只要咱们宁哥儿没中进士,那什么对牌都是不管用的。

你是妇人没得见识,别只看着眼前这些利害处。

宁哥儿就比你清醒,你看他得了对牌便不声不响地交给了顾嬷嬷保管,什么都没说过……”

这一席话就把窦氏心里的激动给浇灭了,总算宁哥儿没事,她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她跟玉婵说:“对牌却也不算什么事,娘今天带你出去看你哥哥,以后便不准再闹他了。

他受了伤,你别给他添堵。”

“知道啦知道啦!”赵玉婵一听说能出去,就跟长了虫一样坐不住了,“咱们快去看哥哥吧,肖媳妇还叫我给他做了两双冬袜,我做得可好了,拿去送给哥哥,正好他读书可以穿。”

当赵长宁得到妹妹的冬袜时,只能嘴角一抽夸:“还是……挺好看的。”倒也不是玉婵绣得太难看,而是玉婵似乎只会绣水鸭子,所以她送给别人的绣品——全是水鸭子,水鸭子荷包,水鸭子鞋袜。

赵长宁现在堆了一小箱子的水鸭子制品。

绣得又胖又圆,很富态,她现在已经对水鸭子产生了审美疲劳,快不认识这种动物了。

赵玉婵是个简单的人,非常好哄。

难得听到哥哥夸她,内心骄傲高兴,偏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既然你喜欢,那我再给你做件袍子,肖媳妇说我现在可以学裁衣了。

你可以穿着去读书。”

赵长宁差点忍不住咳出声,还要穿着去读书么……

她跟玉婵说:“行了,哥哥知道你坐不住了,也不必在我这里呆着,去婉姐儿那里玩吧。”

赵玉婵自然早就坐不住了,跟哥哥说了声就跑去了婉姐儿那里玩。

窦氏端了碗天麻羊肚汤给儿子喝,说:“你平日不是拘着不要她玩么,今天怎么反而叫她过去了?”

“估摸几个房的姐儿现在不是在受罚就是在抄书,她正好去看看,收敛一下她的性子。”赵长宁心里是有打算的,羊肚汤是补身子的,但有股腥味,喝了口她就放一边了,迟疑了一下,问窦氏,“娘,您可知道七叔这个人?”

昨夜那事一直让她辗转不安,今儿早问了顾嬷嬷,偏说昨夜一直守着,没有什么人来过。

赵长宁甚至把院里所有的小厮都叫了过来,她记得随行的是个男人,听声音自然不是那傻四安,她院中两个小厮,一听又觉得不像。

怕是打草惊蛇,就叫他们回去了。

窦氏很疑惑:“你七叔?

娘只知道他是你祖父带回来养大的,平日跟咱们交往少,每年在家不过一两个月,别的却不知道了。

要是说奇怪的,便是他二十七八了还未娶亲吧。

你祖父给他说过些举人之女,清贵人家读书的庶女之类的,他都推拒不娶。

你祖父毕竟不是他亲爹,劝也没用,只能由他去了。

给他几个丫头了事罢了。”

也是,窦氏毕竟是内宅妇人,她能知道什么。

窦氏出去给儿子吩咐午饭了,让她好生休息。

赵长宁却拿了四安给她买回来的石刻刀,挑了块玉质不错的田黄石,继续练石刻。

她练石刻几天,手腕的确更有力了,特别是还能精准控制刀尖的力道,竟和练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见真的对控制力道有效,她自然要趁着有空多练了。

免得真的因字写的不好,而在殿试上失了机会,这的确太亏了。

她正在刻一株苍松,外面丫头来通传,说是老太爷亲自过来看她了。

他老人家怎么亲自过来了?

赵长宁换了件棉袍起身,不敢坐着。

赵老太爷一进屋便打量了一番,炕床上铺着藏蓝色厚褥,博古架上摆了不少花草,黄花梨木长几,屋内收拾得简单、整齐。

但在他们家中算是简朴的了。

他让赵长宁坐下:“别起来,祖父是见你不便走动才亲自来一趟的。”

赵老太爷问了她一些读书上的事,送了她一刀澄心堂纸,一盒龙尾砚台。

算是来慰问了病人,才道:“受一样的打,长松却没什么大碍,今日特地来我那里认了错。

我也狠狠骂了他了,你们毕竟是堂兄弟,不要因此生了嫌隙,那盒龙尾砚,便是他给你赔的礼。”

男孩子在这个年纪争强好胜,是很正常的事。

“他是弟弟,我自然要包容的。”赵长宁说。

她就当锻炼自己的容忍能力了。

赵老太爷前头这些话都是铺垫,接下来就叹道:“……再过两个多月便要会试了。

长淮有我指导读书,长松请了蒋先生,就是少陵也有周先生帮他盯着。

你读书却没个专门的人来盯着,你虽然不说,但祖父知道你心里是想着这事的。”

赵老太爷也想一起教了,无奈是分不出身来。

他继续说:“正好你七叔回来了,我跟他商量了一番,他愿意来指导你。

你往后就去半天族学,再去他那里半天,让他来指导你。

你可别瞧不中他,他是癸己科的进士,没中进士前还在白鹿洞书院任教过,当时我请他指导你们几兄弟的举业,偏他得了朝堂的任职去了通州,因此拒绝了。

这下他愿意主动教你,可是一桩好事!

他学问渊博,可说你二叔都比不得。”

赵长宁听到这里,手已经不自觉握紧了。

她淡淡一笑:“七叔来教我,我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怕耽误了七叔的任职……”

赵老太爷摆手:“这不必担心,他既然答应了自然有他的办法。

你只需每日下午去他那处就是了。”

赵长宁想起昨晚迷糊之间,听到他低声说的话:……这么辛苦,要我帮你吗?

要我帮你吗?

所以这就是他帮忙的办法?

赵长宁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应了下来,毕竟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的确需要有个人带着她读书。

赵老太爷这才高兴了:“你好生跟着你七叔读书,有什么缺的就问我要。”说罢竟跟她还小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把赵长宁吓了一跳。

家里会这么对她的人已经很少了。

赵老太爷笑着说,“还是你祖母在的时候好,她为人严厉,家里让她管得服服帖帖的。

有时候我都受她的管,还跟她吵,纳妾,一大把年纪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她最喜欢你了,要知道你这么懂事,不知道有多高兴。”

赵老太爷的神情突然落寞了下来,半晌才摆手。

“祖父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

赵长宁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光影里,跟着的小厮马上跟了上去。

她也静静地看了许久。

有时候她觉得这个时代真残酷,她祖父、父亲,都算是平行端正的人,却也是姨娘一堆,而母亲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但若问他们心中挚爱之人,必定还是自己的结发妻。

这个人才和他们举案齐眉,死后同享后辈的香火。

她不必学女红针黹,不必红妆,也不必十四五就算计着要嫁给哪个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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