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宿舍楼下，你下来一趟吧。”

语气飘忽，吐字微微不清，像是醉酒后，还带着特别浓的鼻音。

殷媛不为所动：“我不。

你叫我下去我就下去？”

“......”薛昭突然转移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话题，“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从发现我是昭昭暮暮开始，你就不上游戏，也不理我了？”

殷媛：“......我原本就不理你。”

“你不是。”薛昭说，“你躲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殷媛最经不起激将法，当即咬牙道，“我、躲、你？”

“我躲个屁。”她快步走回卧室准备换衣服，不忘警告那头，“你给我呆着别动，我马上下楼。”

殷媛下楼的时候，宿管阿姨又和她叭叭了一堆话，类似于“上次那个帅小伙啊，又来找你啦”一类。

场面和她研一那次非常相似。

殷媛和宿管阿姨打完招呼，憋着一股气，快步走向宿舍楼外的大树下。

薛昭果然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玩手机，和上次唯一的不同，除了衣服穿多，还有他的长腿终于能弯曲了。

殷媛距离他还有几米的时候，似乎是听到脚步声，薛昭倏地抬起头。

她脚步一顿。

他鼻梁很挺，皮肤也白，鼻尖红红的就格外明显，甚至眼眶也......有点红。

殷媛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人，换谁掉眼泪她都会稍微心软，更何况是薛昭这种仿佛没有感情的沙雕，他掉眼泪简直和奇迹一般令人惊讶。

薛昭和她对视几秒，往旁边挪了一下，“你坐？”

“......”殷媛不想坐。

薛昭吸了吸鼻子。

殷媛咬着牙走过去，在长椅上距离他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

“叫我出来干嘛。”殷媛板着脸，“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坐下没几秒，她闻到薛昭身上散发着的一点点酒香。

而且他的发言倒也的确像是喝醉了——

“我是昭昭暮暮。”

“......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殷媛不可思议，“但我问你这个了？”

你他妈哪壶不开提哪壶找揍吗？

？

“没问，但是我想说。”

“我是和你一样时间知道......因因缘缘就是你的。”

“我最初救你，和你说的因因缘缘很可爱，也是因为想到你的名字。”

“帮战指挥，我觉得我的声音不够成熟，容易被当成未成年，所以一直用的变声器......变低的那款。”

“你觉得好听，所以后面我也就一直用了。”

“......”

越扯越远，越扯越让人回忆过去、心神旖旎，殷媛冷着脸打断他：“说完了？”

薛昭愣了一下。

“我们在游戏里就是个错误，错都错了，你现在跑来找我、跟我回忆过去......这是要做什么？”殷媛一字一顿地道，“你他妈疯了？”

“......”

三秒后。

薛昭说：“听完我下面要说的话，你才会真觉得我疯了。”

“......”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很轻，但在如此寂静的氛围里，依然清晰。

“......”

薛昭趁着殷媛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他——或者是她还没反应过来，继续道：“我真的喜欢你，从高中......或者我们更小的时候。”

“但你跟我告白的时候，我还没意识到。”

“我以为，因为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所以才......总之，我傻逼。”

殷媛听到这儿，提醒道：“你一直喜欢我？

还能有女朋友？”

“......我没有和别人谈过恋爱，只是几节体育课，话都没说几句，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我那会儿不在意这些就没管。”

殷媛挑眉：“那前女友？

伤心欲绝出车祸？”

薛昭：“......”他又把这次的细节包括车祸前因后果全都讲了一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该死的流言。

以及......笨到要死的薛昭。

他说话的时候，殷媛也没有打断。

她觉得这人的嗓音加上疑似哭过后的鼻音，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好听.......

薛昭安静了会儿，又叹了口气，呼出的白雾在晚上格外明显。

“媛媛，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高三毕业喝醉酒后也跑去和你说过这句话，然后被你骂了，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可是......”

他转过头，殷媛和他对视。

鼻尖还是有点红，眼睛湿漉漉的，真诚又可怜。

他红着眼眶，语速很慢地说：“可是这么多年，我好像，再也喜欢不上别人了。”

“......”

他说，再也喜欢不上别人了。

殷媛靠在座椅上，想，自己是什么时候生出过这个想法呢。

大概是知道昭昭暮暮就是薛昭的时候。

两人成年之后没有再接触过，几年过去，他的某些性格上有了变化，但整体上，还是熟悉的味道。

沙雕、可爱、耍起流氓也不在话下。

她喜欢上这个隔着网络的虚拟人物，多半，也是因为这些熟悉的味道。

她想。

大学这么多年，如此多的追求者——还经常有某个系男神咖位的出现，毕竟她吸引来的貌似都是大学霸。

但就是谁也不喜欢。

怎么说呢，曾经发誓过再也不要喜欢一个人，多年后好不容易又动了心......却发现还是曾经那个。

多无奈、多可悲。

再也喜欢不上别人。

他们......也是一样的啊。

这番告白过后，两人都沉默良久，殷媛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比她早几秒钟开口道：“原本过来......是想说服你不要因为我不当伴娘。”

“那你......”殷媛还是没忍住问，“哭什么？”

总不会是石头里进眼睛了？

“......”薛昭没有否认，“我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可能是后悔吧，后悔没早点认清，后悔拒绝你。”

“你一直不和我说话，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和你道过歉，”他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对不起。”

“......”

不道歉的时候两人就是战斗状态，但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反而更不知道怎么回复。

殷媛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嗯”了声。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薛昭顿了顿，“我不当伴郎了，所以你放心当她的伴娘吧。”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之前那么多天不松口，现在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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