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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4/5)

看着女孩高一脚低一脚,艰难缓慢的往地道口走去,霍不疑心中大定。

他用力抓住王延姬的肩头,沉声大喝道:“你听我说!

我有关于楼子唯的事情要告诉你!”

王延姬撑起最后的力气,缓缓聚焦到他脸上。

“你听我说,楼子唯配不上你!”霍不疑沉声道。

王延姬大怒:“你胡说!”

霍不疑继续道:“你对他情深一片,生死可付。

为了他,你可以不要性命不要家人,可以与李阔那样粗鄙不堪的莽夫同床共枕,可楼子唯是怎么对你的?

!”

“你们成婚数载,夫妻团圆的日子加起来只有数月!

他整年整月的不在家,留你一人孤寂思念,只为了荣华富贵,还美其名曰‘一展抱负’!”

王延姬疯狂大喊:“你住嘴,住嘴住嘴,子唯不是那样的人!”

霍不疑不为所动:“他原本不必如此,楼子唯出身世家大族,本就比布衣平民强上许多。

可他一不愿向伯父楼经低头,二不愿从稗官小吏做起,非要走邪门歪道!

比起与你长相厮守,不但他的雄心抱负更重要,脸面自负也比你重要!”

“你不许说了!

不许说了!”王延姬痛哭流涕,鲜血与泪水糊了一脸,奋力用银镜去打霍不疑,“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霍不疑不躲不闪:“你心思通透,这些事情不是想不透,而是不愿去想!

楼子唯配不上你,他配不上你的真心真意!”

地宫摇晃愈发厉害,成片成片的石块往下落,梁邱飞扶着少商,回头大喊:“少主公,我们真的得走了!”

少商抹了把脑门上的灰土,犹豫的回身看霍不疑。

王延姬奋力揪住霍不疑的衣襟,从齿缝间恨恨的迸出字句:“你,你也有脸说我的子唯,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你是怎么对程少商的,我都查的清清楚楚!

人前情比金坚,人后海誓山盟,却在你们婚前三日,闯下滔天大祸,弃她于不顾!”

“你报仇雪恨,自己是痛快了,可有想过留在都城的程少宫日子有多难过!”王延姬笑的癫狂,“你不知道吧,我来告诉你。

程少商虽然躲进了永安宫,可闲言碎语无处不在,尤其是头几年,连个小宫婢小黄门都能对她指指点点,更别说那些之前眼红她的高门女眷。”

她剧烈喘气,声如破风箱,“她们讥笑她白做了一场好梦,被你骗的神魂颠倒,被你蒙在鼓里,做了你报仇的挡箭牌!

还说她痴心妄想……”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霍不疑平静道。

“你……”王延姬惊诧。

少商亦停住了脚步。

“我早就后悔了。”霍不疑似是看着王延姬,又似是看向远方,“诛灭凌氏兄弟那夜,我看见少商满脸是泪的追来时,我就后悔了。”

“我将她从马上抛出去时,我也在后悔。”

“她向陛下磕头,向宣娘娘磕头,一字一句的请求与我退亲时,我更是后悔!”

“之后我辗转西北与漠北,无数风霜苦寒的冷夜,独自看着牛羊呼啸的牧场,只要想起她,我就一遍一遍的后悔。”

霍不疑执着的说着,语气平静,一句句却是心扉之言,不知是说给王延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想,若是能重来一回,我一定不会那样铤而走险,奋不顾身。

我要按捺住自己,哪怕让凌氏兄弟多活几年,哪怕复仇愈加艰难,也要走明光正道。”

说到这里,他缓缓放开王延姬的肩头,起身转向呆立不远处的女孩,飞身跃起几大步,迅速追赶上去。

王延姬躺在地上怔怔落泪,笑的比哭还难看:“你能悔改,为什么子唯就没得悔改了呢?

他一死了之,撇下我一人在这世上,这狠心无情的冤家,这该死的短命鬼!

我要找他算账……呵呵,呵呵,看来只能等下辈子了。”

霍不疑敏捷的闪过几块落石,追上少商与梁邱飞,却见女孩满脸泪水的扑入自己怀中。

这时,王延姬忽然提高声音,喊道:“此去以东六十里,临近徐州有一座姓郭的村庄,田朔在村庄周围备了几百斤火油。

太子明日会经过村庄以东的一条官道,田朔带了一千五百人埋伏在那儿。

我们的计策,上选是田朔成功截杀太子;中选是太子逃出一条生路,然后进入前方唯一的村庄休整,然后烧死在那;下选是两者皆不成的话,田说依旧下令焚烧村庄,他们好趁乱撤离……”

霍不疑明白了,抱拳道:“多谢夫人。”

王延姬摇摇头,阖目将银镜贴在心口,静静等待自己的最后时刻。

漫天碎石如雨点落下,霍程三人及时逃入地道,崇尚壮丽恢弘的先秦时代,无数能工巧匠费尽心血的宏伟地宫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

少商没跑出两步,就被霍不疑抱在怀中,一路狂奔中她感觉坡道越来越往上,不知奔跑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淡淡的亮光在前方闪动。

袁慎和几名侍卫将他们拉出地道时,少商发现外面已满天星斗了。

“你怎么哭了?

是怕逃不出来么。”袁慎奇道。

“你这嘴!

就不能是我逃出生天后喜极而泣么?

!”女孩灰头土脸,满身脏污,泪水在面颊上划出几道清晰的痕迹,这幅模样狼狈难看之极,可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稚子般天真顽皮,满是快活的笑意。

霍不疑似是心有所感,两人同时看对方,相视一笑。

袁慎转开头去。

“这是哪儿?”少商发现自己落脚在一片草地上,四周是似曾相识的茂密树林。

袁慎转回来:“你一定猜不到。”

“是田氏屋堡外围的林子。”霍不疑很没猜谜精神的一语道破。

袁慎垮下脸。

梁邱飞张大了嘴:“难怪我们在田氏屋堡里搜了半天什么都没搜到,原来不是没有密道,而是密道的入口根本不在屋堡里。”

袁慎啧啧道:“这法子高明极了。

两座屋堡一明一暗,互为犄角,虚虚实实。

呵呵,看来王延姬嫁给李阔,就是为了配合田朔行事。”

少商担忧道:“我们是不是该赶紧溜掉啊,万一屋堡发现了我们,那可死定了。”

那名少年侍卫咧嘴笑道:“适才我等偷偷去看过了,不知为何,田家屋堡就跟空了似的,只有几名老仆在洒扫。”

少商想到王延姬适才的话,心头一惊,霍不疑脸色倏然沉下。

随后,梁邱飞朝天放出信号烟花,不一会儿霍不疑的手下就来接他们了。

适才得知他们落入地下陷阱,程少宫和楼垚急的团团转,一直叮叮当当的在凿石板,此刻看见他们好好的才松下一口气。

袁慎被囚禁多日,体弱气虚不说,还狠狠的摔了一跤,脑门开花,左臂骨折,戴着镣铐的手腕磨出一圈血痕,已是强弩之末,此时紧绷的弦一松,立刻一头昏死过去。

自古医巫不分家,多数神棍都有些医治的本事,于是程少宫不但要帮那位接生医士治疗满地的伤兵,还得照看袁慎,同时去找锁匠来给袁大公子开镣铐。

与此同时,霍不疑连夜召集人马商议,将田李两座屋堡的善后事宜交给楼垚,当即就要长途奔袭。

他打发掉手下,刚走出营帐就见少商牵着小花马在门口等他。

“你是怎么打算的?”女孩梳洗一番后,露出皎如明月般的秀美面庞。

“让我猜猜看。”她笑眯眯的,“你打算兵分两路,一路人去那条官道上提前截住田朔,一路人去郭村,要么拦住放火的人,要么帮村民救火。

我说的对么?”

霍不疑神情不悦的看她,意外有一种阴郁的俊美。

少商继续道:“我不懂打仗,不过算学倒不错,我给你算算哈。

你原有五百精兵,阿垚带来一百部曲,张擅借来四百兵卒——可惜不够精锐。

昨日攻打李氏屋堡时折损了五六十,再撇去不能骑马奔袭的伤患,能全身而战的至多八百五。”

“适才我听见阿垚派人回县城要人了,他要清理两座屋堡,新来的那一百何氏部曲你是不打算动了。

然而,这八百五十人你还要分出一部分去救村民。

你对我说过,公孙宪豢养的死士极其厉害,下手狠辣残忍。”

少商认真道,“你的人马只有对方一半,还夹杂了许多乡勇,人家却是一千五百养精蓄锐的精壮,其中更有五百名死士——这位君侯,便是加上我剩下的所有火器,你真的笃定能以少胜多,成功截杀田朔么?”

霍不疑抿唇:“……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

“你要是有分寸,此时我们说不定都儿女成双了,也不会分别多年,两地凄苦了。”少商使出杀手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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