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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阵前何人敢逞凶(7/8)

“……”

心里有怎样一把含恨的刀,也经不住这爱里求生的一声服软。

这是否就是,多情的悲哀?

一直做一个曾经的浪子多好,独来独往,一身孑然,无牵挂。

现在,不行了。

苏小猫沉默着,听见自己放下刀、心软的声音。

唐劲走出去打电话叫了酒店餐饮服务。

苏小猫听见他在客厅对电话那边交代:“不要海鲜粥,要小米粥,对胃好一点。

不要刺激性的食物,温和一点的。

做菜的时候记得不要放姜,这边有忌口。”苏小猫揉着胃部不说话,唇角却在不自觉中软了下来,表情渐渐柔和。

这世间有一个男人将她的小习惯都记在了心里,不那么严格来讲,她已经把这当成“宠爱”的意思。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一流,十分钟后一位侍者推着餐车就在房门口按响了门铃。

餐车一路被送进卧室,侍者对两人说了句“二位慢用”之后就恭敬退了出去。

唐劲坐在床沿,将一碗小米粥拿在手里,舀了一勺凑在她唇边:“这边的小米粥里放了牛奶,有你喜欢的奶香味。”

苏小猫端过他手里的碗,眼神也没看他,“我没病,没有这套大小姐要人喂的习惯,我自己来。”

唐劲一把捉住她的手。

“你这家伙,还真的跟我生气了啊。”

他摩挲着她的手指,动作含情带欲,他一点也不掩饰地告诉她:“钟文姜没这个分量,值得你跟我生气。”

“哈。”

“不准这样子,好好说话。”

“懒得跟你说,吃饭。”

“……”

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

自从那晚接到钟文姜的电话,得知她和唐劲的关系之后,这股气就存在于她心里了。

苏小猫几乎能想象出那位大小姐和唐劲谈到她父亲的样子,家中父母突遭变故的女生是很令人同情的,苏小猫已经知道了,唐劲帮过钟文姜,帮得不多,只帮了一把,可是就是这一把,令钟小姐记了四年都没有消耗完。

苏小猫几乎要被气笑了:人家钟小姐还有过父母呢,就这么惹人同情,她苏小猫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父母她有说什么了吗?

卖惨这种事,她苏小猫不稀罕。

唐劲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要听一听吗?”

苏小猫捧着碗,仰头大喝一口,没有理他。

这就是同意了。

唐劲唇角一翘,她生气的时候总是会这样,一点点害羞,放不下自尊,内心住着一个想同你讲话又不肯服输的小孩子。

他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对她道:“从前有两个人,分别有一块地,一个人在地里养羊,一个人在隔壁的地里种草。

结果一个人养的羊跨过地的分界线,去吃了另一个人地里的草,双方闹起来,这事该怎么判?”

苏小猫还是不说话,眼珠却暗自转了转,她在思考。

唐劲笑了下,告诉她:“东方的执法者当然会判养羊的那个人存在过失,儒家思想强调的是‘不越界’,坏了规矩,自然就是错。

但是西方的执法者却存在着另一种角度,它假设这只羊吃了邻居的草,长得更壮了,价钱也卖得更好,而邻居的草因为有羊的消耗,旧草除去,新草不断,也呈现出越来越茂盛的结果,那么这一个结果,就叫做双赢。

西方的执法者会劝导双方进行合作,通过最后卖羊之后的收入来按比例分配,实现资源的最大化分配,也实现收益的共赢。”

苏小猫握着勺子的手一顿,米汤洒出来一点,沾在她嘴角。

唐劲拿起手帕替她擦了擦,看着她,目光温柔:“这其实是东西方商业文明差异的一个经典案例,没有好与坏之说,只有角度不同。

钟文姜这一次的收购目标是《华夏周刊》,在收购要约发出之前,我是早已知道的。

是她亲自来找的我,告诉了我这件事。

我和你的关系,她是知道的,所以礼貌上,她先告诉了我一声。

我没有告诉你这件事,而你认为我应该说,也是因为,我们两个,考虑这件事的角度不同。”

他冷不防开口谈了这件事,苏小猫终于抬眼,看向他。

唐劲态度坦荡,告诉她:“我承认,我在英国多年,后来又去了美国,在那里做了几年事,受西方商业文化影响比较深。

我认同东方儒家思想的很多方面,但在商业上,君君臣臣、规规矩矩的思想始终于我有碍。

我更认同共赢的思想。

钟文姜拿不下《华夏周刊》,证明《华夏周刊》的内生性足以强大;倘若钟文姜可以拿下《华夏周刊》,也只能证明《华夏周刊》的内生性已不足以抵抗外延,若钟文姜带来的‘金中’资本可以为《华夏周刊》注入新生力,站在商业角度考虑,我不认为这是坏事。

当然,一个新的掌权人必然会带来新的行事作风,人员调动、权力转移,这些都不可避免,但站在更广阔的高度看,只要《华夏周刊》更好,改革中必要的牺牲也是必然的。”

他说完这番话,两个人之间,有一阵长久的沉默。

苏小猫放下碗,碗里还有一点粥。

苏小猫吃饭向来干净,这家伙是个吃过苦的,形成了艰苦朴素的作风,可以把碗底舔干净,像这样还剩一点不吃的情况,可谓头一遭。

她有心事了,心事重得连习惯都改变了。

沉默半晌,她抬头,看向他,声音中一改方才的嚣张,竟带着客气的意味:“我想……喝点水,可以吗?”

唐劲被她语气中的礼貌击中了心脏。

而她只是看着他,没有挑衅,没有反抗,仿佛一个心无杂念的人,在世界末日之际也不过只是想坐下来再笑谈一场而已。

唐劲出去拿了杯清水,递给她。

她接过的时候,两人的手指触碰了一下,她躲开视线,接过了水杯迅速地撤退,他指尖那点温暖转瞬即逝。

唐劲心里的不安刹那间弥漫,他方才说错了什么,令她在怕什么?

苏小猫喝了一大口水,水光溅起,沾湿了唇角。

她抬手擦掉,动作英俊,饮水如饮酒,连他都要醉了。

“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我从来没有对人讲起过。

旁人听了,可能会笑,但我想,你不会,所以我想讲给你听。”

她看着他,目光平静,好似一个故事真的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再没有别的:“历史进程,时代更替,是最大的真理。

中国两千年,一部二十四史,就是一部二十四姓族的砍杀史。

其实哪里都是这样,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永远没有停下来的那一天。

按照你方才说的道理,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这最重要。

换了人、换了天,新的朝代比之前那一个更好、更共赢,就是好的。

但这里面有一个最大的前提假设,就是你不属于旧时代付出血泪的那一类人,你是最后的受益人。

唐劲,有这样一类人,他们守护他人眼里的‘旧’,是为了让这‘旧’变成更好的‘新’,若守不住,他们在这世上的意义也再没有了,在新人、新时代到来之际,他们更愿意同这‘旧’一同逝去,成为历史中一笔悲壮的荣光。”

唐劲呼吸一窒,他明白她在害怕什么了。

她的声音陡然悲哀:“唐劲,我就是这一类人。

你不喜欢儒家君君臣臣的思想,可是我接受。

我没有去过西方,我从小就是在华夏这一片土地上长大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战,臣绝不脱衣解战袍。

《华夏周刊》是我成人的地方,它一手把我从一个不成人形的人变成现在像样的成年人,它教会我道义、信仰、对错、坚持。

如果说,这里会变得更好,却不再是《华夏周刊》,已是另一片领土,那么我再留下,也没有任何意义。

家臣忠,忠的只能是一个主君。

钟小姐纵然有惊世之才,我也不会认她是我的主君。”

一行水光毫无预兆地,滑下这一张刚毅、从不认输的脸庞。

她在泪光中微微偏头,望向他,隐隐尝到了大难临头的滋味,“唐劲,原来我们两个,在价值观上,是南辕北辙,完全不相容的。”

她微微一笑,滑落一行清泪,“我怕我和你……到头来,还是走散了。”

浪子归家,深情当中放,连眼泪都惊动。

今生花开一红,唯此一次。

守不住,也得守,否则要这一命做什么用。

一双手迅速地揽住她的左肩,一个用力,将她完完全全揽了过去。

唐劲按着她的后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有无与伦比的坚定:“我,绝对不会,跟你走散。”

他肩膀的衬衫被急速打湿,心上人掉泪,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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