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1/8)
郡主岛。
这座太平洋上声名赫赫的私人岛屿,原本只是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岛。
四年前这里被人买了下来,买它的人一句“这里不错,我喜欢”,先后投入巨额资金,以一己之力硬是把一座无人岛打造成了太平洋上的奢华明珠。
这个人叫唐易。
唐家上下三千人,生死皆从一人言,说的就是他。
郡主岛上有一方天然温泉,终年恒温。
当年唐易心血来潮,独自开一架私人飞机转了几圈,凌空往下望,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温泉。
这是一个喜欢上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到手的男人,最后亲自上阵,硬是将不可能变成可能,将这一方温泉以原貌设计进了岛屿城堡中。
坐山环海,一眼世界起。
唐家的私人医生邵其轩就曾站在这里发出过以上感慨,又在书房里偶然看到设计图的落款写着“唐易”两个字时,惊得没了魂。
邵其轩私下对唐劲感叹过:唐易那个人,若不是执掌唐家身无后路,论才情,我竟也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唐劲顿时就笑了,颇有深意的反问:好人,就他?
你可不要吓我。
邵其轩一愣,当即也笑了,说了一句“只当我没说”。
这一天,临近傍晚,郡主岛年轻的少主人正在温泉池。
间或有女侍进来,着浴衣,挽发髻,跪下的同时将手里的红酒放在温泉池边,又缓缓起身,对少主人微微一鞠示意,随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行云流水,各安其位,七情六欲都没有,这就是唐家的人该有的样子。
尹谦人进来的时候,温泉池里的男人正闭目养神。
他背对着人,尹谦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因而有了一瞬间的踌躇,但兹事体大,还是要通报一声。
他尽到了一个贴身下属的责任,道:“二少爷来了。”
温泉池里的男人没有回应。
一杯红酒被他握在左手,发丝间的温泉水滴落在杯沿,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滑下去,最后被一池的水吞没。
尹谦人屏息等待。
除了水流声,整个空间静得好似连生死都无法惊动。
半晌,一个声音终于响起,底色华丽。
“他一个人来的?”
“对,”尹谦人恭敬答道:“正在中庭等您,说是要向您致歉。”
“不必了。”
男人抿了一口酒,没有犹豫,吩咐道:“让他回去。”
尹谦人踌躇不语。
唐家很复杂,和眼前这个男人有关的人和事,就更复杂。
没有好,没有坏,一切标准都变得面目不清,在这里活,靠的是最纯粹也最野蛮的准则:活下来,就是对的,就是好的。
和唐劲的多年私人情分毕竟仍在,尹谦人权衡半晌,偏袒了一句:“二少爷亲自跪在中庭,没人敢劝。”
男人没说话,拎着酒杯的手微微垂了垂,任由温泉水一下一下打在杯沿上,泛起阵阵涟漪。
唐劲的性子他是了解的。
真要做什么事的时候,唐劲有一种“不去想”的本事,不去想该不该做、要做多久,腿下一跪就再也不起来了,直到把事情做成了才算数。
男人没有动,沉默地喝酒,透明酒杯中倒映出一张俊美非常的脸,仰头咽下时有寂寞的声音滑下喉咙口。
喉结跳动,颈项有水滴一路向下,顺着光裸的胸膛滑入温泉池,令人遐想一池水下的这具身体,会是怎样的形状。
“呵,麻烦。”
他终于放下酒杯,抬眼时眼底感情已全无。
这是一种久掌生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温泉池里的男人做了个手势,尹谦人心领神会,随即退了出去。
他从温泉池中缓步起身,全身光裸,立刻有侍女应声而来,手捧浴衣。
男人伸展四肢,任凭去弄。
侍女在他面前弯腰半跪为他系腰间缎带时,眼神触及这一具性感的男性身体,脸色绯红。
他像是不在意,又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不是第一个在他面前会脸红的女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中庭开阔,四壁通透,庭外开满红色玫瑰。
唐劲一眼认出这是品质一流的布鲁斯玫瑰,极尽美丽,极致放纵,这一庭的血红色,像极了唐家独一无二的家徽。
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唐劲静静听着这一个声音,想起邵其轩知道他要一个人来这里时,对他鼓励的话:好歹他是你兄长,不是你爹,虽说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看在你爹的情分上,总不见得能对你怎么样。
当时唐劲就扶额,是爹就不怕了。
他爹生前看着唬人,心是软的,道个歉认个错,挨一顿打几顿骂,事情就过去了。
是唐易才麻烦,他到现在也摸不透这人到底有多少面。
正想着,他的兄长已经站定在他面前,也没扶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他,凉飕飕飘下来一句话:“惹事了,知道回来了?”
唐劲想,长兄如父,四舍五入这才是他爹啊。
这会儿唐易已经换了衬衫,一身黑色,头发上的水还未干,可见是刚刚换下浴衣出来的,也没怎么在这具身体上下功夫,换了件衣服就出来了。
这让唐劲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升起些暖意。
一个随性的唐易,这已经是这个男人把他当做自己人看的暗示了。
他心有愧意,双手放在腿上,跪坐在地低头致歉:“苏小猫不是故意的。”
话不多,八个字,还是唐劲一贯不爱多说的风格,但意思却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完完全全偏向了外人,他的心里再无唐家。
唐易一笑,倾城姿色一现即逝。
“谁啊,不认识。”
“……”
唐劲抿了下唇。
唐易笑起来很动人,一个男人一笑就能漂亮成这样的,这世上找不出几个。
但就是这么漂亮的笑容,究竟包藏了多少面的唐易,没有人说得清。
唐劲心里清楚,眼前这一个笑容里,已经有了一个怒了很久的唐易、一个等着他自找苦吃的唐易、一个睚眦必报十倍奉还的唐易,唐劲不知道的是,这里面是否还有一个尚念手足之情的唐易,一个面恶心善将真心藏起来的唐易。
他只有道歉:“没有把苏小猫的事告诉你,是我的错。
……我有我的顾虑,希望你会体量。”
唐易没有理。
许是方才泡温泉口渴,男人从冰桶中拿出一瓶纯净水,也没拿杯子,拧开盖子直接仰头喝。
边喝边走过去,站定在唐劲面前,伸手抬起他的脸。
他居高临下盯着这张和自己有血缘的脸,刁难一个人时的声音仍是诱惑的:“连结婚这么大的事,都藏得这么好。
你是要离开唐家,还是离开我?”
两人对视片刻,终究还是唐劲率先调转了视线。
和这么漂亮的一个男人对视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唐易的“漂亮”里不止是漂亮,还有很多别的东西,比如试探,比如攻防,比如令你意乱情迷而他冷眼旁观。
他漂漂亮亮地往你眼前一站,站成那个样子,你就知道这已经是有过生死历史的男人了。
唐劲开口,将心里话讲给他听。
在唐易面前,别的话都没有用,只有心里话还有一两分用处:“我没有把唐家的事告诉过苏小猫,她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又做惯了记者,唐家一向是传媒想追究但不敢追究的地方,苏小猫想追究一两分,换取《华夏周刊》的东山再起,这一点,不能怪她,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一点把唐家的严重性告诉她。”
“唐劲。”
唐易出声,截住他的话。
唐劲陡然就没了声音。
他知道,这些向着外人的话,令唐易不愉快了。
但他还是要说的,苏小猫是唐家的外人,但却是唐劲的自己人。
唐易忽然半跪下来,动作很缓,与他平视。
他压低声音,拿出了不常见的诱惑,陡然用在了唐劲身上:“不过只是一个女人。”
唐劲抬眼看住他。
他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你看你,为了一个女人,又过不好又不好过,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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