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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郎(2/3)

邓宣见这年轻人应答之间不卑不亢,心里又多了三分喜欢。

他难得能认识一个年龄相近且谈得来的朋友,笑呵呵瞧着对方把酒喝了,说道:云兄,你的酒量果真不错啊。

年轻人谦逊道:在下酒量也就凑合。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多喝了几杯。

邓宣面色一黯,长吁一口气喃喃道:我却是在藉酒浇愁。

年轻人眨眨眼睛,旋即笑道:邓兄莫和在下开玩笑了。

明日便是你的新婚大喜,换作旁人,早高兴得晚上都要睡不着觉,哪会来喝酒买醉?

邓宣摇摇头道:我骗你做什么?

云兄,你不明白,我恨不得现在能够醉得一塌糊涂,什么也不晓得,什么也不去想,心里恐怕还能好受一点。

年轻人凝视邓宣半晌,叹息道:我的确有点不明白。

新郎倌不都是欢天喜地,满脸春风的么?

邓兄怎会闷闷不乐,莫非其中另有苦衷?

邓宣低头呆望桌上空空的酒杯,徐徐道:其实,我并不想娶她。

这完全是我爹爹的意思,我躲在这里喝酒,却不敢对他说不。

年轻人问道:是新娘恶名在外,令邓兄心中厌恶不愿迎娶么?

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

再好的女子,我也不想娶,不想要。

年轻人恍然道:我明白了,敢情邓兄心里已经有人了,所以才会这样。

邓宣弄不清楚自己为何愿意向这个来路不明、素昧平生的年轻人吐露心事,只觉得话刚说出口,堆积心头的苦闷立时消减不少。

他斟满酒杯,说道:云兄说对了。

小弟心里,已经再容不下除小檀以外的另一个人,这一年多来,小檀总是在距此六百多里外的一个村边等我,可我和她的缘分也只能到今天为止。

年轻人静静听完,问道:这件事令尊和令堂是否知道?

我不清楚。

虽说我没有告诉过他们,但我的事情很少能瞒过爹爹。

年轻人沉吟道:也许你早些时候可以向令尊说出此事,他可能也不会再强命你迎娶青木宫的那位小公主了。

邓宣苦笑着喝干烈酒,摇头道:没有用的,他只会臭骂我一顿,然后我照样还得把青木宫的小公主娶进门。

所以,我索性提都不提这事,免得自讨没趣。

年轻人同情道:难怪你会如此痛苦。

不过,你的那位小檀姑娘现在如何了?

邓宣垂下目光,回答道:我已有整整一个多月没见她了。

我都不晓得该如何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如何解释我为什么背弃她,去娶别人。

年轻人低声道:但你还是应该再见她一面,哪怕仅仅是为了道一个别。

这么久她得不到你的消息,一定十分担心,怕你病了,怕你出事了,于是每日都会傻傻地等,只盼着你的身影出现。

你不去,才是真正对不起她。

邓宣紧紧抱住头:可是我见了她又能说什么?

我没脸见她,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话语解释,年轻人轻轻道:她如果真心爱你,一定能够理解你、原谅你。

如果你避而不见,才会真正后悔一世。

邓宣猛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年轻人,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邓兄莫要怀疑在下的诚意。

我与你萍水相逢,只是不忍看你在这儿自怨自艾,痛不欲生,才出言相劝。

我想,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最需要的就是朋友的安慰和宽解,这恰好是我可以为你做到的。

邓宣怔怔出神良久,忽然点了点头低声道:云兄,谢谢你!

年轻人微笑道:不必谢我。

邓兄,你还是赶紧再去见那位小檀姑娘一面吧。

七尺男儿敢作敢当,何必逃避抱憾终生?

邓宣转动着手里的酒杯,迟疑不语。

年轻人叹道: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邓宣哼道:害怕?

笑话,本公子会害怕?

我什么时候害怕过?

年轻人回答道:你担心令尊发现此事会训斥责骂你,让你抬不起头来。

邓宣咬牙道:骂就骂吧,他把我赶出门去最好!

年轻人道:那就是害怕再见小檀姑娘一面了,你担心她会殉情自尽。

邓宣差点拍桌子跳起来,喝道:你胡说!

年轻人从容道:纸总包不住火,终有一日她会知晓,那时候她才是真正的绝望。

因为你连最后一面都吝于相见,不敢相见!

邓宣低吼道:谁说我不敢?

我这就去找她,我向她赔罪认错,向她下跪!

你错了。

我猜小檀姑娘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爱人变成罪人。

你去见她最后一面,只说明心里真的有她,日后仍会牵挂她。

两个有情人,即使不能天长地久,至少也能够珍惜曾经的拥有。

邓宣呆呆地听完,低低长叹道:云兄,你真的没有成亲么,小弟怎么觉得你实在是个大行家?

年轻人道:邓兄过奖。

我只不过比你痴长几岁,多经历了一些事情而已。

邓宣点点头,正要起身却又坐下,沮丧道:不成,我还是去不了。

年轻人问道:这又是为何?

邓宣低低的声音说道:云兄是否注意到,靠我身后角落里坐着的那两个人,他们都是我爹爹的手下。

我敢肯定,婚礼举行前,我若要离开龙首山,他们两个一定会出面拦阻。

我现在是笼中的鸟,哪儿也飞不了。

年轻人正对着角落那桌的两个人,胸有成竹地道:这个容易,交给在下就是。

邓宣苦笑道:这两人都是我爹爹特意选出来的高手,我一个也打不过。

云兄……如何能拦住他们?

年轻人一笑,说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我自有办法能挡住他们一时。

邓宣兀自不放心地问道:什么法子,可以先说给我听听么,瞧瞧能不能成?

年轻人道:戏法说出来便不灵了。

邓兄只管放心,稍后等我起身往他们那边走去,你立即离开,我包他们追不上你。

邓宣颔首,说道:多谢你了,云兄。

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绣囊,一看即知是女儿家送的信物。

他取了一锭银子,连带年轻人的酒钱也一并放在桌上,将绣囊紧紧在手心里握住,又想起一事。

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年轻人,说道:云兄,你拿着它,到金阳堡交给下头的人,他们见着玉佩后一定会带你来见我。

到时小弟一定替你谋一份好差事。

年轻人笑了笑,道:邓兄盛情,咱们后会有期,在下这便去挡住那两位仁兄。

他收起玉佩拎着酒坛晃晃悠悠走向角落那桌,满脸笑容地说道:两位大哥辛苦,邓兄着小弟特来向两位敬上一杯酒,以表谢意。

那两名中年男子都是邓不为的心腹手下,修为着实不弱。

但今天却见了鬼,明明功聚双耳,想窥听邓宣与这年轻人的谈话,偏巧只能看到两人的嘴皮在动,说什么居然一句也听不清。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的都是大喜之日、朋友、牵挂、小弟之类的断词破句,怎么也整不出一个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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