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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枭豺无亲情 救子母感恩(1/2)

“狗崽子咬人真狠!

这是要老子的老命啊。”令狐奉一边大骂,一边猛抽马臀,平时爱如珍宝的大宛名驹雪如龙此时屁股上血迹斑斑,迈着四蹄奔如腾云,浑身汗如涌下。

一架由两马架着的平板车和四骑紧从在令狐奉的身后。

车上坐着一个妇人和两个小孩。

车行太快,道路颠簸,妇女只能紧抓车辕,抱住小的。

大的约有四五岁,坐不稳当,从车上掉下去了好几回,累得令狐奉等人只能一再把他捡起。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那孩子又坠落地上,哇哇大哭。

令狐奉心急如焚,叫道:“只有为父的让子死,哪有当子的拖累父死?

老子的种,不能落入贼手!”扭身搭弓就要朝他射箭1。

妇人急得喊车边的从骑们:“救我儿,救我儿。”

从骑多不理会,闷头催骑逃命。

唯有一人勒马兜转,回至孩子落地处,侧腰把他抄起。

后头的追兵箭如雨下,快回至令狐奉等人左近时,箭矢中了这人的后心。

这人强忍剧痛,兀自牢抱孩童,对那妇人说道:“夫人放心,公子已经救回了。”说着话,喷出血沫,溅落到衣襟上。

初秋的天气,位处西北的陇地还颇燥热,日头底下,诸人直跑出近百里地,入夜后才借着地形甩掉了追兵,在一处林间歇下。

令狐奉顾看周围,想当年威风凛凛,从者如云,而今虎落平阳,却只剩下了这么几个残兵败将,狼狈不堪,悲从中来,仰头长叹,说道:“我本欲使诸君荣华富贵,万没料到,那狗崽子这般阴毒,反落得诸君从我亡命。”看似心灰意冷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们自散了去,各奔前途吧!”

已经到了这等田地,部曲尽失,被国主下令,全境通缉,又还能去何处“奔前途”?

当今之计,唯有跟着令狐奉,走一步算一步罢。

跟从的几人拜倒在地,说道:“臣等忠心耿耿,绝无它意!

愿从主上再作谋划,至死不变。”

令狐奉大喜,亲把他们一个个扶起,说道:“我舅掌兵万余,皆是精锐,现镇唐兴。

卿等勿忧,可从我去,有了我舅相助,……”咬牙切齿地道,“我必把那狗崽子千刀万剐方才解恨!”给几人打气,“阿母说我生时红光漫天,天命在我!

眼下虽一时受挫,你们跟着我,早晚可怀金纡紫!”

发现少了一人,抬脸去找,看见妻子伏在一人身边,正在给他料理伤势。

却正是救下令狐奉长子的那骑。

令狐奉赶忙大步过去,蹲下来,问道:“怎么样?

伤哪里了?”

他妻左氏怨他不但不救儿子,反而还要杀掉,知他心狠,不敢责怪,哀声答道:“已没气了。”泪珠潸潸而下,合住那骑微睁的双眼,双手合什,说道,“你舍身救下我子,恩情没法回报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不会忘!

乞佛祖能佑护你得登极乐。”

令狐奉瞄了另三人眼,利落地拜倒流涕,对这已经气绝的骑士说道:“你放心去吧,等我得登王位,一定追赠你个大官!

你族中父老子弟。”说到这里,想到因为跟从自己叛乱,这人的宗族家人没准儿已经被那狗崽子杀个干干净净了,倒也不慌,丝毫无有语塞,流利地接下说道,“只要还有活的,我也一定都封赏他们!

逢到你的忌日、清明,我叫我那劣子给你烧纸上香。”

站起身来,他从妻子的身边揪起长子,怒道,“你这小畜生,使我痛失忠臣!”说着就要把孩子举起掷地。

那几个忠心耿耿的随臣抢上来要夺,左氏突然发出惊叫。

诸人齐齐转目,看见那瞑目未久的骑士抽搐了几下,竟然又缓缓睁开了眼。

众人呆愣愣的,令狐奉反应最快,对那骑士喜道:“阿瓜!

你又活过来了!”痛骂儿子,“小畜生,险害我栋梁!”将之丢在地上。

只记得前一刻被高楼坠瓶砸中脑袋,怎么下一刻就在了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

这几人怎么都穿得古古怪怪,瞧着灰头土面,傻站着看自己作甚?

跪在自己身边的这妇人虽然蓬头垢面,倒是秀色难掩。

这个满脸络腮胡,身高体壮的大汉念念叨叨地作态举子掷落,是在做什么?

醒来的这人综合眼前情况,脑中急转,蓦然悟到:“啊呀!

我这是被那花瓶砸死,死而复生,不知穿到何时去了么?

这壮汉投子的一幕好眼熟,莫不是?

刘皇叔?

我是七进七出的赵子龙么?

不对呀,只见说赵云从曹营救出后主,没见说他负伤不支啊。”瞥那壮汉,“他耳朵也不大,胳臂也不长啊。”

忽觉脑中如搅,无数的信息潮涌而入,后背也是大痛,一时脑痛如炸、背痛如剜,抽髓磨骨,难以承受,痛得冷汗顿时下来,他惨叫连连,打滚不止。

左氏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心道:“定是佛祖开恩,感念我的诚心和阿瓜的忠义,使他复生。”顾不上感谢佛恩,急忙用力把他按住,柔声说道:“你后心有伤,我刚给你包扎好,不能乱动。

且忍一忍痛,等明天给你换过创药,就会好很多了。”

当今世道不宁,战火连天,她虽很少亲自动手,但听得多了,对疗伤也有些经验,适才的眼泪还没擦干,说着,又喜极而泣。

痛了足足一夜,其间昏厥两三次,次日早上,死而复生的这人才算稳定下来。

后背的伤且不提,大致吸收过脑中涌入的信息,他已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这具身体的本主名叫莘迩,莘莘学子的莘,名闻遐迩的迩,名字却还不错,好好学习,许就能名闻遐迩;字幼著,小名阿瓜,家本关东士族,流寓在此,是那个壮汉令狐奉的属吏。

令狐奉是定西国的宗室,今之年才十九的少主定西王是他的侄子。

定西国建国於陇州,而这陇州的称呼源自前代成朝。

定西国没听闻过不打紧,也许是某个朝代的某个小国,可这个成朝是什么东西?

根据本主的认知,夏商周后,秦统天下,这与醒来这人的认知是一样的,问题出在后边。

秦没有两世而亡,始皇帝的长子扶苏不仅没有自尽於边郡,而且回到咸阳继了帝位,理政以宽,治民以仁,深得天下士民的爱戴,於是弥补了始皇帝留下的种种问题,大秦帝国胤嗣不绝,直传到十七世,这才因天子无道,亡了国。

代秦而立的就是成。

秦末大乱,群雄竞起,历经成武帝、文帝父子两代人的创业,成朝建立,但随后的继承人们不太像话,传了数世即亡。

再然后便是今朝了,国号唐,传嗣到四十余年时,宗室的强王们竞起夺位,互相打得头破血流,结果被从秦朝始就开始络绎迁入国内的六夷们趁虚作乱,并各引境外强大的同族部落入侵,最后唐室的强王们纷纷兵败,要么被自己的兄弟叔侄杀掉,要么死於六夷之手。

剩存的几支逃去了江左,重建了帝室,可北地、关中却都落入了夷手。

这定西国可算是唐人在北地唯一的地盘了。

首任国主是唐的陇州刺史,因乱自立,虽还自称唐臣,然与江左道路隔绝,久无消息通连,已与独立无异。

虽然外有诸夷环伺,但在大唐的旗号下团结民心,历代的定西王也都不昏庸,竟是国存至今差不多八十多年了。

醒来的人理清了头绪,暗叹道:“江左的那个虽然叫唐,但与司马氏没有区别。

即便是在秦朝改了个道,繁衍在这片辽阔土地上的诸族却没有变,人心也没有变,结果仍是一样。”

晨曦透过林杈,投叶影於地,有的覆在了这人的脸上,显得阴晴不定。

这人性格果断,既然搞明白了自己的境况,没想多久,便做出决定,心道:“既来之,则安之。

这个时代乱归乱,好歹是复生了,总比被那坠瓶砸中莫名其妙的冤死好。

从今以后,莘迩就我的名字了。”

咂摸了下本主的这名字和小名,他又想道,“莘(shen)迩(er),甚二;阿瓜,你还真是个瓜皮,当爹的都忍心射死儿子,你去救个什么?

赤胆忠心换来两滴假惺惺的眼泪,不值啊。”低头拍抚肚子,默道,“你的忠心我是不能给你延续了。

多谢你让我得以重生。

你安心去罢。”

前世时,他颇有阅历,那壮汉令狐奉装模作样的嘴脸岂能欺瞒住他?

此时令狐奉还没醒,靠着棵大树在不远处呼呼大睡,睡着觉,手里还握着刀柄。

这人莘迩没好气地打量他:“没那金刚钻,搞什么作乱篡位!

这下好了,丧家犬似的,被你那侄子追得落荒而逃。”转念一想,“要非这厮叛乱,我这身体的本主也不会中箭不治,按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才对。”

寻着本主救下的孩子,正和幼妹依偎在左氏的身边,睡於车上。

这孩子也是命大,掉下车几回,没受什么重伤,擦破了点皮而已。

看他与他幼妹都是污脸破衣,拽着他俩母亲的裙襟,皱着眉头,显是梦乡里也不得清宁。

莘迩心生怜惜,心道:“换了是我,会舍命救他么?”拿捏不准。

这个问题也不需要答案,很多事本来就是到了临头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令狐奉逃命关头,睡不踏实,阳光刚晒到,他便醒了过来,见莘迩正看自己,提着刀走过去,弯腰殷勤问道:“伤势如何?

还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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