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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初到黄州(1/2)

长江之上,一支二三十艘大沙船组成的船队,鼓满风帆逆流而上。

沈树人独立船头,看着两岸群山次第倒退,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他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到内陆省份。

亲眼见到时的视觉冲击力,教科书上那些地理知识还是远不能比的。

“嘶……我这是到湖广做官么?

要不是地图上明明白白说这里是黄州,我都以为是途经三峡要入川了。”沈树人忍不住感慨。

“少爷除了去京城,还没出过远门吧,这也正常,我们跑惯了长江的,都知道过湖险要,不然江西漕粮何必再加征两钱的过湖银呢。”他的跟班沈福跑过远航,长江各省都去过,不以为意地解说着。

此时此刻,船队已经进入黄州地界,大约过了鄱阳湖口对岸的黄梅、广济二县,再往前就是蕲州了。

府治黄冈还在流贼控制下,所以沈树人为自己这个黄州同知选择的临时办公地点,就在蕲州了。

蕲州再往上游经过蕲水县,更远处就都是敌占区。

昨日经过黄梅、广济时,沈树人还以为黄州地界也有不少平原,现在才知道那两个县只是特例,是千万年来鄱阳湖水涨落淤积出来的平原。

过了鄱阳湖口后,长江两岸都是高山,南岸是湘赣边界的罗霄山脉,北岸是鄂豫皖边界的大别山。

整个黄州绝大部分都在大别山区。

只有一条条从大别山上流下来、注入长江的小河,两岸有些狭窄的河谷平原。

各个县城都分布在这些河谷平原上,以至于相互之间陆路不通,需要翻很险恶的山。

当地人去邻县,一贯以来都是先坐船顺流而下进入长江、然后再航行到另一条小河的河口、再逆流而上。

最终的实际里程,可能比两县之间的直线距离远三五倍还多。

但即使如此,走水路也是划算的,谁让水运成本低呢。

“我这是自投罗网,到了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做官呐,这不光是流贼的问题,连环境都这么恶劣。”

眼看着前面蕲州县的码头、出现在江平面上,沈树人忍不住自嘲了一句。

好在他很会自我安慰,稍微一琢磨,也就想通了——如果不是地处大别山区险恶之地,他还怎么仗着天高皇帝远搞自己的根据地?

肥沃平原确实爽,但朝廷将来看你种田种得好,一纸调令就能把你调走。

山川闭塞之地,朝廷的控制力也弱。

否则要不说《三国志》上,汉末最早动了割据之心的军阀刘焉,要自请为益州牧呢,不就是因为山里皇帝管不到嘛。

别人要等190年董卓乱政后才能从官场逻辑转向争霸逻辑,转得早的都被朝廷剿灭了。

而刘焉只要放出米贼张鲁截杀汉使,可以187年就切换到割据争霸逻辑,当自己的土皇帝。

空间,是可以换取时间的。

交通越不便,能打的时间差越久。

而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在交通便利地区想当军阀割据的,最晚到崇祯十五年都会被皇帝干掉——《明史》上记载贺人龙保存实力、失陷二督,不就是在崇祯十五年被孙传庭遵旨砍了么?

可见崇祯一直到十五年,还是有能力乱杀地方武将的。

杨嗣昌历史上更是在崇祯十四年底因为陷藩忧惧而死,可见皇帝的控制力。

左良玉的狼子野心暴露得比贺人龙晚,崇祯十六年初之后,再也没听说皇帝有杀戮地方大将的控制力,所以后来左良玉尾大不掉、成了南明一害。

可见天下到了那一年,才算是完全转入了“你割据朝廷也拿你没办法,还只能捧着你”的争霸逻辑。

但沈树人不用等到崇祯十六年初再割据!

他就可以用空间换时间,提前两年半开始以争霸思维布局!

先定一个小目标,在崇祯十五年做到大别山地区霸主!

把根据地经营扎实了,确保皇帝的控制力废了之后,再大摇大摆往平原地区扩大地盘!

以崇祯斩贺人龙为号,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风口”,节奏绝对不能乱。

超前时代节奏半步,还有可能成为先驱。

超前时代节奏一步,那就直接成先烈了。

之前堆砌的一切忠义演技,也会白白付诸东流。

没想清楚底层逻辑就随随便便乱割据的鲨臂,都是找死。

……

船队很快靠上了蕲州码头。

沈树人下船时,岸上已经有一群官员和士卒在那儿列队迎接了。

看来沈家之前派出报信的哨船还挺给力。

不过黄州终究是穷苦之地,没有搞什么排场,码头上没有任何陈列铺设,栈桥的木板看着都有些朽痕,只是该到的人都到了,仅此而已。

毕竟哪怕到了21世纪,黄冈也是湖北比较穷苦的一个市。

不然自古也不会被作为苏轼之类政斗失败官员的流放地。

“蕲州知县赵云帆/黄梅知县江城,见过同知。”

沈树人踩着一步一抖的栈桥,刚刚上岸站稳,旁边几个县级官员就过来问候,态度也算不上很积极。

估计是看惯了来这儿的上官都是落魄失势之人,没必要太巴结。

“流贼猖獗,诸位谨守地方不易。

本官至此,受皇命驱除刘希尧,日后还请诸位勠力同心,共报国恩。”

沈树人和善地朝大家点点头,也不拿架子。

这些知县级别的小官,他当然是一个都不认识,也不可能在史书上留名。

那几个官员听沈树人说话语气颇有锐意,这才仔细观察他形貌,意识到这位上官实在是年轻得不像话——

之前他们接到的上官履历里面,并没有写明年庚这种不重要的信息。

这些山区小地方信息又闭塞,官员对于外界的朝政变化不是很灵通。

为首的赵云帆叹道:“大人血气方刚,锐意进取,应该不是被政敌驱赶到黄州来的吧?

敢主动接这儿的差事,下官佩服。

不过黄州钱粮稀少,人丁流散,如今能勉强维持四县已是不易。

如果非要加派军粮、强征乡勇,只怕把更多百姓逼到难以聊生。

到时候别说是驱逐刘希尧了,连……唉。”

后面的话太过丧气,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沈树人表情依然不变,只是温和地确认情况:

“如何说是‘勉强维持四县’,本官上任之前,兵部说黄州九县有四县落入贼手,东南五县相对富庶之地,还由朝廷掌控。

莫非就在本官赴任这半个多月里,又丢了一个县?”

赵云帆无奈摇头:“大人非要说五个县,也行——罗田县位于巴水上游,据说如今还在当地典史坚守之下,没有降贼。

因为过于穷乡僻壤,流贼也没去进攻。

不过罗田县下游、巴水河口的府治黄冈,如今被刘希尧夺占。

故而黄州其余四县沿长江、巴水航道通往罗田的道路已绝。

大人要光复黄州全境,罗田那点人丁钱粮是调度不到的。”

沈树人点点头,这就相当于是一块山中飞地了,确实指望不上。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鼓舞道:“看来形势确实不容乐观,不过既然我来了,你们也放心,我会带着你们驱逐刘希尧,一起建功立业。

至于搜刮民脂民膏,本官是不会做的。

凡是募集的乡勇、原有的卫所士卒,军粮军饷也不会让他们吃亏,他们只要操心努力训练,好好作战即可。

本官已经做好了倒贴钱做官的打算!”

沈树人已经想明白了,目前地盘太小太穷,要靠种田自行造血来维持剿贼的运转,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靠沈家自己贴钱,先把最初的难关渡过去,把信心建立起来。

种田也是要种,但是自给自足的造血能力,花上一两年时间慢慢建立,也还来得及。

现在的关键是尽快扩大地盘。

否则就几个县,种了也没多大收益。

赵云帆和江城闻言,都是颇为惊讶:这位上官到底什么来头?

大明朝还有倒贴钱做官的好人?

“行了,也别愣着了,站在这儿不累么,先去县衙,本官随船带了些许薄酒,请诸位同僚一起喝一杯。”

沈树人连接风宴都没打算让当地官员破费,他知道他们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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