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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月华天(1/2)

李元笑嘻嘻的不当回事,夏珪摇摇头,径自走到里面将身上的火狐皮袄脱了,换了一件平常穿的狐皮大袄,戴了

这时李元跟过来唠叨着要借钱,夏珪被他缠扰不过,皱眉道:“我没钱怎么借你?”

“你没有钱?”李元叫道:“那卧房四个大皮箱里难道连衣服都没有?

你家里任一样摆设不值钱?

我只不过借百十吊钱而已,借我也不会令你伤筋动骨。”

无语的夏珪暗骂一声家里人糊涂,怎么就放他进内宅了?

不借钱不说朋友没得做,李元非得到处宣扬他不仗义的坏话不可,因此叹了口气,从拜匣里取出来一只扭丝金镯子,对喜笑颜开的李元说道:“摆设衣服都是过日子用的,我真的没有现钱,所余就这么点东西,你拿去当了吧。

三两六钱能当一百多吊,不过先说好了,等你家里寄来银子一定要还的。”

“那是自然。”李元嬉皮笑脸的接过来,欢欢喜喜的作别而去。

夜晚,一直陪着父亲的徐煜回到一粟园,已经是初更时分,目睹了电的他很是兴奋,见晴烟和袅烟昏昏欲睡的等着他,问道:“今日谁来过了?”

晴烟擦了擦眼角,说道:“几位姑娘都过来了,见你不在,坐了会儿回去了。”

“那我去找她们。”徐煜转身就要走。

袅烟赶紧追上去拉住他,说道:“一连两天在外忙碌,还是沐浴休息吧,明天再去也不迟呀。”

徐煜哪里肯听?

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了看,说道:“还早呢,我出去转一圈就回来。”

袅烟想拦住,晴烟冲她摇摇头,说道:“你不让他去。

他睡不着不说,还得闹的咱们不得安生。”

“到底晴烟懂我,你们俩睡吧,别管我。”徐煜嘻嘻哈哈的跑了出去,袅烟忙叫道:“好歹跟个人呀?”

“不用了。”声音已然渐渐远去。

徐煜一口气跑到了朱明之的院子外,见院门关上了,他隔着花墙的孔洞望进去,里头静悄悄的,整个回廊淡淡的月色如水一般浸着,朱明之的卧房窗户开了两扇。

湘帘遮挡,有一点灯火晃晃悠悠的闪烁。

“等装上电灯就好了。”徐煜自言自语,寻思是否该进去打扰,想了想决定回去。

忽然从里面刮过来一阵风,风过后带来一缕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和扰人的蟋蟀声,还带着叮叮咚咚的声响,细听是琴音。

当下徐煜努力趴在墙壁上,隐约听到朱明之在房里微吟道:“碧海无波兮天蔚蓝,秋云似罗兮秋月弯。

碧梧亭亭兮高十丈,是谁栖止兮双凤凰。”

停了片刻,缓了口气又吟道:“凤凰于飞兮云天长孤,鸾对影兮瑶瑟凉伊。

人何处兮徒相望空,山几曲兮秋水一方。”

声音再一次停止,很快琴音响起,“秋草零露兮啼寒蛩。

云锦千丈兮抛掷璇,玑旁银河兮云水波。”

徐煜听了痴了,正在陶醉中呢。

不料蔓藤的枝叶顽皮的碰到了他的鼻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里面的歌声琴声戛然而止。

“唉,可惜可惜。”徐煜直跺脚,气的拨开了讨厌的叶子。

好像是春妍掌着风灯出来观望,徐煜便走到院门外唤她来开门。

春妍隔着门上的格子一看是他,开了门问道:“这么晚了还来?”

徐煜笑道:“你们不是也没睡吗,我在附近散步,无意中听到了好琴,怎么不弹了?”

正说着话,朱明之走出来问道:“春妍你在和谁讲话?”

春妍冲着徐煜眨眨眼,回头笑道:“殿下你想还有谁呢?”

“夜了为何不好好睡觉,跑来这里?”朱明之故意板着脸,“教人看见又要传出闲话了。”

“谁敢传姐姐的闲话?”徐煜走进去又笑道:“瞧瞧天上的月色多圆,好像在笑话咱们多寂寞似的,何等浪费好时光?

我爹常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有朋来访,你何不在这芭蕉树下即兴弹一曲给我听听?

方是待客之道。”

“算你会说话,也算你是个知音。”朱明之莞尔一笑,也抬头看了看月色,叫春妍去把琴拿出来。

二人走至芭蕉树底下的石墩子前,朱明之要对方先弹一曲,徐煜用自己的手帕把石墩子擦了擦,坐下后接过春妍捧着的古琴,就那么直接搁在膝盖上,闭着眼拨弄起来。

朱明之真真爱极了这一刻洒脱不羁的他,欣赏那无比灵动的指法,渐渐露出了惊讶之色,问道:“这是什么曲文?

我听不懂。”

徐煜笑道:“是刚才听你的琴音,想了一阕醉太平的小令,我重新弹给你听。”

“嗯。”朱明之欣然点头,就见徐煜边弹边唱道:“柳荫花荫风清月清,隔墙谁弄瑶琴?

是鸾心凤心。

不慎一声冰弦乍停,可是姐姐莺莺正愁醒酒醒?”

瞬间朱明之脸上变色,恼怒的道:“你要作死吗?”说着眼眸一红,“好,好,我算是知道你的心了。”转身径自走了回去。

徐煜见状赶紧丢下琴,暗骂自己糊涂,不消说父亲的石头记中林黛玉也恼过,但凡大家闺秀谁不以西厢记里的莺莺为耻?

哪怕是向往,也绝不会有人承认的,何况是由男性借此比喻?

追着进了屋,徐煜哀求道:“我是无心说的,你怎么就认真了?”

朱明之气呼呼的道:“你欺我太甚,拿我类比莺莺,我问你,莺莺是什么样的人?

你拿她来比我,我问你!”

徐煜不敢回答,苦笑道:“好姐姐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哼!”朱明之缓缓坐下,气道:“还说呢,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不成?

好,我也不和你算这一次,请你自己好好算算,打前岁起你欺负我几回了?”

“欺负二字从何谈起?”徐煜感觉特蛋疼,“罢了。

我也辩解不清,你说我欺负你,那我就将这颗心刨出来给你看。”

他还真就去拿了一把剪刀要自残,唬得朱明之跑上去劈手夺下,也赌气道:“你既然要吓死我,不如我先死给你看。”

徐煜吓得也赶忙去掩住她的嘴,朱明之挥手打开了,一时委屈的要命,拿汗巾捂着脸哭去了。

二人就这么僵住,徐煜脸上挂不住。

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遂自己坐着发呆。

年轻男女之间都是这个样子,前一刻明明好的蜜里调油,下一刻马上疾风骤雨,不身处其中永远也闹不清楚,所以对此司空见惯的春妍优哉游哉地坐在门外,嗑着瓜子,压根没打算进去参合。

任凭他们哭个够再说。

果然没过多久,徐煜主动陪着笑脸过去道歉,姑娘的哭声也渐渐小了,就是不理他。

春妍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

站起来进了场,说道:“呦!

二爷怎么又来和咱们姑娘呕气了?”

“我哪敢呕她啊!”徐煜一脸苦笑,“不过用了个西厢的典,她就恼了。”

早就不生气的朱明之被他这一句话不禁气笑了。

春妍笑道:“请问二爷做文章的时候敢用这个典吗?”

徐煜感激的道:“怎么不用,有一次在文渊阁,我把全篇都抄上去了呢。”

“呵!

了不起。”春妍嗤笑道:“二爷倒是将西厢背得烂熟。

咱们知道老爷不当回事,大臣们也不好说什么,就是圣上也拿你无可奈何。

那等明儿老太爷传月课的时候,二爷请把这个讲给老太爷听,想必定有重赏。”

“那我可不敢。”徐煜吐了吐舌头,笑道:“你要爱听,我讲一段拷问红娘的段子好不好?”

“呸!”春妍忙掩住了耳朵,“我不爱听,明儿你给老太爷讲去吧。”

朱明之算是彻底对这位男人没了脾气,笑着嗔道:“你俩真是厌死了,什么时候还这么闹?

我要睡了,你们俩都给我请出去吧。”

“好吧。”徐煜怕又说错话,指着地上穿透湘帘的月光,缓缓晃动的波纹,故意说道:“这么好的月亮不赏多可惜?”

见朱明之不理睬,他无趣的大步走出去站在天井附近,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月儿,惊喜的道:“那是月晕么?

姐姐快来瞧啊。”

屋里的朱明之权当做没听见,又听徐煜手舞足蹈的连连叫嚷,忍不住也出来抬头看去。

果然天上的月晕一层一层的扩大,像香盘似的一圈一圈的蔚为奇观。

民间有一句谚语,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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