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三十九章 重振雄风(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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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司凤焦急地在地道里摸索寻找大宫主的身影,一直走到最后一个牢房,却不见他。
离泽宫地下牢房虽然大,却并没什么机关暗道,他又找了一圈,毫无所获,只得折回去,却见璇玑和长老他们都朝这里走来。
罗长老劈头便问:“找到大宫主了吗?”他颓然摇头,低声道:“长老们吃苦了,没想到副宫主竟然藏有那么大的秘密。”
众人纷纷叹息,却没时间感慨,只担心大宫主不知被那元朗弄成什么样了。
一个长老似是想起什么,说道:“不如咱们去副宫主的卧室看看。
我记得上回有个小弟子因为擅闯副宫主的寝室,不知发现了什么,出来只是乱嚷,结果被副宫主斩死在剑下,说他犯上。
说不定大宫主就是被他囚禁在寝室里。”
禹司凤不及说话,掉头就奔出地牢,长老们跟在后面,一出去,便见许多年轻弟子聚集在门口,见长老们安然无恙,弟子们都是喜极而泣,说起前尘后事,无比唏嘘。
世上最难堪的事情,莫过于自己毕生的严肃信仰成了他人心里的笑话,这件事对离泽宫打击有多大,璇玑简直想象不出来。
他们这样难过,想必不愿见到自己一个外人在旁边看着,她远远站在一边,抱着崩玉等待禹司凤把大宫主找到。
副宫主的寝室在樨斗宫最里层,禹司凤猛然推开门——他虽然在离泽宫长大,但从未进过副宫主的房间,此人平生十分神秘怪异,不与人亲近,他的房间果然也是古怪的紧,推门一看,四面墙上别的没有,只挂满了面具。
与离泽宫的修罗面具还不同,这些面具更大一些,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怒有的乐,然无论轮廓还是神态,都十分像一个人。
他怔怔走进去,抬手取下一个面具,将上面的灰尘拂去。
这张面具雕刻得栩栩如生,双眼晶亮,顾盼有神,唇角似笑非笑,分明和无支祁一个模子——这满屋子的面具,无论是哭是笑,都与无支祁一模一样!
禹司凤有些恍惚,捏着面具,在屋中缓缓走了几步,忽听墙角那里传来“砰砰”的撞击声,十分沉闷。
他微微一惊,急忙回头,却见墙角是一张青帐大床,声音正是从床下传来,听起来像是有人在下面用力敲击床板。
他快步上前,抬着床板猛地一揭,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床板下有个很小的空间,只能容纳一个人蜷缩着身体蹲在里面,而现在那里果然蹲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恶臭从他身上散发而出,令人作呕。
那人见床板被打开,光亮猛然刺进眼里,顿时一阵剧痛,缓缓流出泪来。
他试着想伸直腰身,却无论如何也不能。
禹司凤震惊地看着他,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不顾腌臜,拨开他结成饼的乱发,其下是一张同样看不出颜色的脸,胡须拉杂。
他吸了一口气,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古怪的声音:“……爹?
!”
那佝偻着身体,又脏又臭的人居然是大宫主!
看来他真的在这么个小地方被关了两年!
禹司凤急忙把他抱出来放在床上,轻轻拍着他的脸,哽咽道:“爹!
你怎么样?
!”大宫主浑身微微颤抖,眼皮也在颤抖,口中含糊地说着什么,无论如何也听不清。
禹司凤从怀里掏出均天环的碎片,放在他胸口,低声道:“怎样?
好些了吗?”
大宫主喘了几声,似是终于提上来一口气,干瘦的手死死扣住禹司凤的手腕,嘴唇微颤,喃喃道:“你……你是谁?
副、副宫主呢?”
禹司凤这才想起他喝了情人咒的解药,关于于皓凤和自己的一切都忘记了,他立即改口道:“师父,我是你的弟子。
副宫主他……说来话长。
你先歇一会,我马上替你把脉治疗。”
大宫主死死扯住他的手腕,低声道:“等等……你、你叫什么名字?”
禹司凤哽了一下,半晌,才道:“我叫禹司凤。
你大约不认得我。”
大宫主睫毛微微颤抖,轻道:“不……不,很熟悉的名字……我好像……我好像忘了什么?
你叫司凤……司凤……唔……”
他陡然睁开眼,目中似明非明,依稀是想起了什么。
禹司凤见他神情有异,虽然有均天环的碎片放在胸口,却仍然虚弱不堪,半点妖力也提不起来,副宫主说情人咒的解药不但能让他忘记和于皓凤的事情,更可以化解他的妖力,当时的情形一定是他走了之后,副宫主立即将大宫主囚禁了起来。
大宫主已经失去妖力,自然无法反抗,硬生生为他锁在床板下面,关了两年。
不要说他妖力尽失,就算他还保留着十二羽的妖力,在这样一个狭窄暗无天日的地方关个两年,精神也会受到极大的折磨。
眼看昔日英伟的人物成了如今的模样,禹司凤心中不由一阵酸楚,柔声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啦。
来,我替你把脉。”说罢抓起他的手腕,搭了两根手指上去。
大宫主眼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想着什么。
禹司凤只觉他的脉搏忽快忽慢,渐渐式微,俨然是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本来他继续被关在床板下,应当还能再活个数月,可是如今重见天日,对他的身体却又是一次不小的损伤,纵然是均天环在身边,对他也没什么作用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喉间酸涩的感觉强压下去,微笑道:“……没事……没事,爹,很快就好了。
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大宫主轻声道:“你叫我什么?”
禹司凤紧紧握着他的手,哽咽道:“叫你爹,你是我爹。”
恍然间,似乎有无数画面流水一般从大宫主眼前流淌而过,他剧烈地抖了一下,眼睛陡然睁大,颤声道:“你……你是司凤!
司凤!”
他激动起来,弥留之人,手劲居然变得奇大无比,扯着他的手腕,十分疼痛。
禹司凤展开眉头,柔声说道:“是了。
我是司凤,爹,你终于想起来了。”
大宫主急急喘了几声,道:“副宫主他……他在哪里?
!”
“他死了。”禹司凤不愿将事实告诉他,大宫主一向是高傲的性子,倘若知道整个离泽宫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元朗的贪欲,一定会难过。
他快死了,临死的人还是许他一些仁慈吧。
大宫主吁出一口长气,脸色渐渐发白,低声道:“死了!
你杀的?”
禹司凤默默点头。
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噪杂,许多人叫着大宫主,齐齐撞门冲了进来,一见到他躺在床上的佝偻狼狈模样,许多弟子们都流下眼泪。
罗长老疾步上前,哽咽道:“大宫主!
我们……唉,那个副宫主……他……唉!
我们居然没早些发现!”
大宫主艰难地喘着气,良久,才低声道:“我不行了……以后离泽宫就交给……司凤来执掌。
他虽然……身负十二羽,年纪却太小……还需要长老们的扶持。
若不能服众……就让他……离去吧!”
禹司凤惊道:“爹……师父!
我不想……”话说到一半,对上大宫主祈求爱怜的眼神,顿时说不下去。
大宫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司凤,我这一生,做什么都很失败。
宫主也好,父亲也好……甚至还害死了心爱的女人……你千万不要学我。
好孩子,你聪明又稳重,离泽宫交给你……我十分放心。
只是……苦了你……”
禹司凤流下泪来,只觉他的手渐渐收紧,声音也变得十分细弱遥远:“……再……叫我一声爹……”禹司凤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低低地连声叫着:“爹,爹。”最后一声尚未叫完,只觉他的手腕一沉,终于是死去了。
身后传来一片哭声,众人齐齐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禹司凤深深吸了几口气,想起自己的身世,从此以后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上,无父无母,一时间,只觉全世界都将自己摒弃在外面,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那怀抱十分温暖安详。
他忍不住反手紧紧抱住,低声道:“娘……”头顶传来璇玑的声音,轻道:“司凤,你好些了吗?”他一怔,抬手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仰头去看,果然是她抱着自己。
想到自己刚才恍恍惚惚居然叫她娘,他不由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没事。
你刚才……没听到……”
璇玑柔声道:“嗯,什么也没听到。
你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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