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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十一 烽火(1/2)

太监刘朝带着张问进了东华门,过了望恩桥,一直向西走,很快就看到了文华门,文华门内就是文华殿。

按理皇帝召见大臣应该在文华殿,张问向文华殿瞧过去,这时刘朝却说:“不在这儿,皇爷在养心殿。”

张问一听有点头晕,从东华门这边去养心殿,得穿大半个紫禁城。

几个太监一起向北走,走了许久,才走到景运门。

一口气走这么远,身体较胖的刘朝已是气喘吁吁话也说不出来。

张问年轻、身体健康,走路倒是没有问题。

他抬头看了一眼黄色琉璃瓦的门道,心里有种兴奋。

因为景运门里面就是后宫所在,所以景运门又称为“禁门”,外朝大臣严禁擅入,只准至门外台阶二十步以外处停立。

朱由校这皇帝当得却是随便,直接就叫大臣去里面见他。

从景运门进去,一直向西走,经过乾清宫前面的广场,走一阵,就到了御膳门前,这里面才是养心殿了。

刘朝喘了会儿气,说道:“张大人,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咱家进去回禀。”

张问拱手道:“好。”

刘朝从门里进去,过了许久,才走出来,说道:“皇爷叫张大人进去,走吧。”张问听罢急忙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不敢东张西望。

本来张问觉得来养心殿已经很逾制了,却不料刘朝带着他穿过前面的敞间,从穿堂小门直接进了后殿。

张问越走心里越是紧张,要知道皇帝可是常常在这养心殿的后殿休息睡觉,也常常有嫔妃在这里侍寝,东西耳房甚至是后宫嫔妃们等待侍寝的专门值房。

后宫里,只能有皇帝一个成年男子,今日张问却被弄进了这个地方,不由得愈忐忑。

果然更走到题着殿额“涵春室”的宫殿门口,就遇到了一个身作宫装的嫔妃,身边还有三四个宫女跟随。

张问看见人影,急忙目不斜视,不敢当众盯着皇帝的女人看,连那嫔妃的模样也没看清楚,只觉得步伐轻盈。

那妃子见到有人过来,就转头一看,立刻就被张问穿的红色官袍吸引,随即又看到张问人中上的一撇胡须,妃子大吃一惊。

“他是谁,怎么进来的?”

刘朝道:“是御史张问,皇爷叫奴婢带进来面圣的。”

张问听那妃子声音如黄莺出谷一般,忍不住就抬头看了一眼。

妃子见张问生得眉清目秀、明牟皓齿,正看自己,她的小脸顿时一热,嫣红一片,直连到耳根子。

妃子意识到自己脸上烫,恐被人看出弥端,急忙掉头便走。

等张问等人进去之后,那妃子忍耐不住,又回看了一眼。

进得门后,张问就看见朱由校正坐在一张案桌前面,正雕着什么小玩意。

朱由校一张煞白的脸、病态的白,穿着一身常服,连帽子都没戴。

张问忙跪拜于地,呼道:“微臣张问,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说道:“起来吧。”

“谢万岁。”张问应了一声,这才慢腾腾地爬将起来,垂手躬身立于前边,心里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其实朱由校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但是他是皇帝,所以大伙没法把他就不能当一般的小子看待,心里边也不能做到。

朱由校手上没停下,忙着雕他手里的木人,等张问站了许久,朱由校才放下刻刀和那块木头,看了张问一眼,又忙着擦手擦脸喝茶去了。

“辽东打仗是什么样的,好玩吗?”

朱由校说罢这句话,张问一语顿塞,弄不清楚朱由校是因为年龄小没见识,还是在故意这般说,他才十几岁,但是张问没法子把他当十几岁的小子看。

就像一个早丧父母的人,偏偏身怀巨资,随时得提防别人的窥欲,应该早熟、如临薄冰才对。

张问遂躬身小心说道:“回皇上,大部分时候不太好玩。

天儿能冻掉耳朵,一打起仗,到处都是死人、孤儿、饿殍。”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张问侧目看去,见是魏忠贤。

魏忠贤弯着背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哪里还有平时的嚣张跋扈样?

“禀皇爷,出大事儿了。”魏忠贤结结巴巴道。”

“出了什么事儿?”

魏忠贤哭丧着脸,把一份折子递上去,说道:“刚刚司礼监收到边报,建虏从抚顺关毁边墙入塞,围攻沈阳;又以蒙古人为内应打开城门,攻陷了沈阳。

巡抚袁应泰调各路增援,丧师十万战败,自焚身死……”

张问听罢默不作声,意识到辽东流血、定然会触党争,京师也要流血了,得趁早溜出去才对。

朱由校已乱了分寸,脸上惊慌失措,他拿起那份折子打开看了看,骂道:“谁写的折子,这种事还要掉书袋,不能写简单点吗?

李永贞、李永贞……”

刘朝忙说道:“皇爷,奴婢马上去叫他。”

朱由校看向张问,咳嗽了几声,才喘着气说道:“张问,你、你不是在清河堡把建虏主力给灭了?

怎么才不到几个月,又打过来了?”

张问:“……”

这时魏忠贤咬了咬牙,反正皇爷已经不高兴了,不如把坏消息一股脑儿都抖出来,便战战兢兢地说道:“还有一份急报、是四川来的,四川永宁大土司奢崇明拥兵十万,围攻成都,四川巡抚徐可求率三千官兵拒敌,血战十日,徐可求以下二十余名官员、三千将士战死,成都失陷,叛军杀进青羊宫,蜀王殉国……八百里急报京师,今日才到。”

朱由校一张脸像白纸一般毫无血色,南北两面都有兵祸,败仗连连,他终于意识到这皇位不太牢靠了,手指在微微颤抖,怒道:“四川是怎么回事,一个省才三千人?”

魏忠贤道:“川军主力四万已经在去年就调入辽东了……皇爷……还有贵州也出事儿了。”

“一次说完。”

“贵州水西土司安邦彦叛乱,连下十几州县,各地土司纷纷响应,总兵张彦芳以下两万人战死,巡抚李橒、巡按御史史永安率孤军死守贵阳,等待朝廷救援……福建大旱、饥民无食,白莲教趁机起事,拥兵数万,福建巡抚身死,无人可定。”

四面烽火,大明朝廷真是霉到了极点,一次性传来,今年这个天启元年当真是开了个好头。

可能福建那些地方的事,早就到了京师,但大伙都顾着干其他事去了、比如党争,就没把白莲教这些小事传出来。

朱由校冷冷说道:“说完了?”

“就这四份,司礼监都是今儿才收到,昨天都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

魏忠贤说完,伏在地上不敢起来,朱由校也没说话,坐在那里把双腿伸直,怔怔出神。

这时司礼监太监李永贞走了进来,跪倒在地上,说道:“奴婢叩见皇爷。

诸大臣已经到文渊阁内阁值房里了,皇爷是否要会见大臣?”

朱由校剧烈咳嗽着,不理李永贞,也没人敢上去侍候朱由校,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咳个不停。

“当初是谁推荐的袁应泰?”

出了这么大的事,朱由校并没有像一些人那样,接受不了干脆昏死过去,他就是咳嗽,其他表现还算正常,而且很快就找到了重点。

四面都没好事,朱由校意识到辽东才最严重。

魏忠贤道:“辅、刘一燝、左光斗、杨涟等朝中大臣都有推荐。”

朱由校又看向张问,射来一道寒光,说道:“张问,你给朕说个实话,清河堡之战是不是袁应泰的布置?

他给你了命令?”

张问沉声道:“当时臣不在巡抚行辕,不知道袁大人是不是下了命令。

但是……臣回沈阳之时,袁大人对臣说了一句话,袁大人说:虽然朝廷会治老夫的罪,但是能保住辽东,老夫已非常欣慰了。”

朱由校听罢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李永贞,你立刻通知大臣,到左顺门候着,在那里临时廷议。”

“奴婢遵旨。”

朱由校看向张问道:“你也去左顺门。

来人,朕要更衣。”

张问谢恩之后,和刘朝一起从养心殿退出来,刚走到门口,却见有几扇窗子后面有人,都是女人,好像在偷看张问。

张问忙低着头,疾步走出御膳门,径直去左顺门参见廷议。

左顺门正对着东华门,在从乾清宫这边过去,有点远。

等张问到达左顺门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一帮大臣,分成了两堆站、正议论纷纷。

辅叶向高在最前面,内阁诸大臣与一些大员都聚在周围,左后面,还有一帮子人围着新任兵部尚书崔呈秀,他们就是:阉党。

张问看明白之后,默不作声走到阉党那边的人堆后面站着。

崔呈秀俨然成了阉党外廷文官的领袖人物,正在和众人说话,看见张问过来,向张问点点头,继续说话,张问也急忙作了一揖。

应天府尹、畿辅巡按倪文焕上回帮过张问一个小忙,这时候低声寒暄道:“张大人也来了。”张问也低声寒暄了一句,算是打个招呼,相互照应。

过了约半个时辰,听见有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两团人堆作鸟兽散,打散分开各自按位置站列。

朱由校着龙袍登上龙榻,等鸣鞭、鸿胪寺官赞入班之后,众大臣便跪倒在地,行一跪三叩的朝礼。

皇帝说平身,众人才爬起来。

鸿胪寺官唱道:“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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