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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三三 铳声(1/2)

温州大营第一次上战场,面对万余准备充分的敌军,情况不算轻松;但也不算糟糕,摆开了对拼,操作上并不复杂。

明军各营将领来回穿梭,反复强调着军纪,临阵退缩者斩、违抗军令者斩!

双方的阵营中都是喊声四起,随时准备开战。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轰”地一声巨响,大地都在颤抖,片刻之后,明军后边突然落下一枚开花弹,泥土轰地腾到空中,地上炸出了一个大坑。

明军阵营中一阵骚动,对方的开花弹居然直接打了一里多远!

张问怔了一怔,回头看后边那个大坑,顿时回过神来:敌军不仅有炮,还是重炮!

温州大营奔袭几百里,自然没有携带重炮,只有一些小型车炮,这些炮要打一里远而且保持准确度和杀伤力,实在是困难。

再说温州军方根本就没想到叛军会有大炮。

叛军打了一炮,过了片刻,又一声炮响,这次对方调整了射程,直接轰到了温州军的阵营中间。

巨大的爆炸声之后,立刻人仰马翻,士兵在惨叫,马匹在嘶鸣乱跑。

队伍几乎变型,众将大声喊叫,才稳住阵型。

“轰轰……”十几声炮响,炮弹呼啸而来,在明军阵营所在的一片地方四处爆炸,人马被炸得乱作一团,方阵开始溃散。

情况十分危急,这种时候,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马上向前;要么立刻后退,退出大炮射程再作打算。

叛军的十几门重炮响完之后,暂时安静了下来。

张问知道重炮的射很低,一刻时间最多能打六七次。

两次轰击之间有一个时间段,张问意识到必须在这段时间里作出决断,前进或后退,要选择一种,反正不能站在这里等着别人轰。

这种时候贸然攻击风险很大,因为明军这边的阵营有些散乱、被一顿莫名其妙的炮击之后军心不稳,冲过去万一失利,很容易全军覆没。

于是张问当机立断,大喊道:“各营旗将领督管众军,保持队形,立刻撤退到后边的林子里布阵!”

还好明军阵营没有立马溃散,无论怎么样,这是一支军队,有严格的军纪。

众将吆喝着喊叫着,按照平时的训练方式,保持着基本的次序后退。

就在这时,叛军的骑兵冲出了阵营,向这边冲击而来,很明显在对手撤退的时候攻击是最好的战机。

张问平时对于各种兵种的行进度有过严谨的归纳研究,现在叛军骑兵出击,双方距离一里余,张问很快估算出敌军骑兵冲过来的时间,大约是三分。

(一分就相当于现在的一分钟;一时辰八刻,一刻有三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一刹那大概就是现在的一秒钟。)

在三分时间里,万余军队要摆脱骑兵的追击是不可能的。

张问现敌方骑兵不足一千骑,毕竟在南方地区,骑兵用处不是很大,所以南方军队骑兵比例一般很低。

“叶青成!”张问大喊了一声。

叶青成策马而来,拱手道:“末将在。”

“你立刻率骑兵营迎敌。”张问下令道,“拖住叛军,待我军撤入林中后,你们即可自行脱离战场。”

叶青成是辽东军老兵,这时十分利索地接了命令:“末将的得令!”

时间紧迫,叛军的骑兵正在奔跑,叶青成当下就跑到骑兵营,高喊道:“骑兵营诸将听令,随我出战!”

叶青成身先士卒,随即率千余骑兵向前移动,整顿兵马准备对冲。

张问顾不得许多,随着中军一起后撤。

这时张问心里十分郁闷,战不利。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些叛军出乎意料,不仅装备精良,而且军纪严明,进退有度,完全和以前遭遇的那些饥民军队大相径庭。

温州大营主力离开了双方对峙的平坦空地,向北撤退,北边是一片树林丘陵地带。

张问根据刚才叛军的重炮危机估算,那些炮的重量起码是几千斤重,这样的炮没法子在运动中作战。

所以张问打算把军队调入丛林,以避开敌方的炮火优势。

张问率军跑了几里远,然后下令各部整顿阵营,就地布阵。

斥候自然在周围游荡,随时关注敌军动静。

过了一会,探马奔了回来,报告了敌军的踪迹,叛军已经拔营向北而来。

面对这样的形式,张问下决心要击溃这支叛军,否则打建宁府就不用说,而且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问题,毕竟建宁距离温州有好几百里路。

张问当即下令全军备战,以火铳手在前,弓箭手其后,步军布置各营,等待敌军靠近再行攻击。

树林里的鸟雀哗哗乱飞,张问四顾左右,这片树林里多是灌木,树干粗大的树木较少,对火铳的杀伤力影响不大。

张问见状心下镇定了不少,温州大营装备了大量鸟铳,只要火力保障,胜算依然很大。

丛林里和空地上相比,视线肯定不好,但是士兵们本来就没有练好准确度,这时正好齐射范围杀伤。

许久之后,哨兵不断报告叛军位置,越来越近了。

张问策马走到阵营的最前面,来回奔走,一边喊道:“等待敌军靠近之后,听命令开火!”

不远处传来了敌军的呼叫声,很快就要接敌了,明军士兵紧张异常,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甚至有人双手合一,在求菩萨保佑。

在死亡面前,恐惧是正常不过的反应。

树枝被要得哗哗乱动,可以看见远处的枝叶空隙里人影的晃动,甚至隐约听见了叛军的叫骂,“乌龟王八蛋,操你老木……”“民贼!

出来受死……”

民贼……张问频频听到对方在骂这个词。

叛军叫官军民贼,官军叫叛军乱贼,事实上,大家的本质都是贼吧?

就在这时,突然“砰”地一声枪响。

张问立刻意识到,是自己这边的枪响,他急忙喊道:“别打!

等命令!”但是已经喊不停了,只听见噼里啪啦的乱响,周围硝烟四起,许多人都开火了。

敌军还没有进入有效射程,而且在丛林里,这么一通射击显然没什么效果。

远处响起了喊杀声,嘈杂不已。

张问扯着嗓子喊道:“各部听令,前队换后队,立刻重新装弹!”

明军火铳兵常用的就是三叠阵,前边的打完,后边的上前打,这样可以提高射速。

刚才出了点问题,前排的人开枪早了,不过可以马上让后排的上前准备。

毕竟是新军,训练时间太短,也无实战经验,临阵就出现了一些问题。

张问心里十分火起,忍不住破口大骂,“不听命令者斩!

都给老子听好了……”

叛军越来越近,距离不足一百步了,张问估摸了远近,喊道:“准备齐射!”

鸟铳营的将领吆喝起来,片刻之后,枪声密密麻麻地响了起来,硝烟呛得人嗓子眼痒。

张问就站在鸟铳手的后边,亲自督战。

突然他的手腕上一热,低头看时,吓了一跳,手腕上全是鲜血。

很快他反应过来,这些血不是自己的血,前边一个鸟铳手仰倒在地,鲜红的双手抱着脖子,瞪圆了双目,双腿乱蹬。

瞬息之间,周围惨叫起来,没有看见箭矢飞来,是对方的火器!

张问心里一沉,这股叛军可不只是有炮!

火器装备造价昂贵,不是一般起义造反的乱民能够承担的,实际上起义的叛军能够筹到粮草和基本的刀枪弓箭,已经很困难了,张问就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地方的起义军有装备大量火器的事情。

这支叛军是从哪里出来的?

张问顾不得多想,因为摆在面前的情况,已经非常的不妙了。

树林里枪声响成一片,两边都在互射,被打断的树枝和落叶在空中降落,硝烟像雾一般地弥散。

张问急忙蹲了下去,他身上虽然穿着盔甲,但是显然抗不住铅弹,他的心里也有些恐慌了,不仅恐慌死亡,更恐慌战败。

周围不断有人伤亡,鸟铳手死伤最为惨重,原本有三排鸟铳手组成三叠阵,这时候减员迅速,已经无法有效地持续齐射了。

喊杀声越来越近,前边的人群不听使唤地在后退。

“战场上,就一个勇字!

后退者执法队斩!”不远处传来了章照嘶哑的吼声。

张问的脑子里嗡嗡乱响,有一小段时间,他的脑中基本是一片空白。

不过张问很快镇定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静而快地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这种状况下,压力是很大的,能够迅地作出判断,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非常人可以做到。

就如在比武的时候那样,想得太多了影响反应度。

张问很快把一些不利的情绪抛诸脑后,诸如震惊、沮丧、惶恐等等。

他从前方火铳手的伤亡情况上判断,敌军战斗力不容小窥;己方新兵第一次上战场,心理承受力有限,从他们面对执法队军法处置的时候仍然情不自禁地后退就可以看出来了。

于是张问作出判断,这一仗的胜算很小。

下令撤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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