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逝去(1/2)
“田美人,这周六中午咱们厂老同事聚会,庆祝江一辉再次高升,你可一定要来!”
“不了,我就不去了.......”
“田美人,咱们失联三十多年了,听说我又找到了你,大家可是兴奋的不得了,特别强调这次的聚会一定要把你请到,你要是不去,我不好交待啊。
“
”雪俏,我家里离不开人.......“
”就一天,有什么离不开的?
“电话那端传来两声轻笑,”你和你家那位这个年纪了还那么腻乎啊?
“
”不是的......“
”那不就结了,就这么说定了哈,你要是再推辞,可就是不把我这个老朋友放在眼里!
“
”......“
田蜜举着手机,听着耳畔的“嘟嘟”声,唇角泛起苦笑。
打电话的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许雪俏。
为什么说是曾经呢?
因为她已经离开她们共同工作的地方三十多年。
三十年多年啊......
岁月是把杀猪刀,到了她这儿,更是成了一把沾满血的杀猪刀......
站到衣镜前,细细打量着镜中的女人,花白的头发,深深的皱纹,瘦弱的身躯......,细看下五官仍是精致的,却已经没有了半点儿当年的风姿......
田蜜唇角的苦笑又深了几分,她曾是他们当中最美最聪明有灵气的,现在却已经凋零到连花蒂都不剩了,她去了,不就是一个笑话吗?
梧桐花馨甜的香味儿,顺着打开的窗子丝丝缕缕的飘进来溢满了鼻端,一瞬间,让田蜜又回想起了那段青春飞扬的岁月.......
既然三十多年没来往了,那么,相见......不如怀念吧......
可是,很多时候,越是不想做的事儿,越是有一只仿佛看不见的手,用力的把你往那儿推,让你不得不去面对那些不想面对的难堪......
例如现在的田蜜,一扭头,恰好看到了喝的醉醺醺摇摇摆摆跨进大门的金祥......
......
周六,田蜜到达约定的红朝大酒店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半,她抹抹额头的汗水,又对着门口的玻璃拢了拢凌乱的发丝,才迈步走进酒店大堂。
”请问您有预定吗?
“身材高挑身着旗袍的漂亮服务员,笑着迎到田蜜的身边,礼貌的问询。
”田美人?
“不待田蜜回答,坐在休息区的一名中年女子,上下打量着田蜜过来了,视线相触的一刹那,田蜜喊出了对方的名字,“雪俏?”
“真的......是你?
!”许雪俏眸色中满是不可置信,消瘦略带点儿佝偻的身躯,花白的头发,干皱暗黄的皮肤.......这还是那个美到女人看了都想多看两眼的田大美人吗?
哪怕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她仍是有些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是我.......”田蜜不自在的抚抚脸颊,“老了,不敢认了,对不对?”说着,又有些感慨的道,“哪像你,还和原先差不多,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一时间,许雪俏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记得没错的话,田蜜应该还比她小两岁吧,可现在的田蜜看上去,根本就是她的长辈.......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
调整情绪,许雪俏挽起田蜜的胳膊上楼,田蜜微微一僵,便由着对方了,曾经的她们,每天,都是这样的挽着一起上下班的,那时候,真美好啊......
半道儿上,俩人遇到了着急找过来的江一辉。
生活的厚待,环境的优越,使得年过五十的男人,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他,还是她多少次梦到的样子,心一疼,田蜜迅速垂下了脑袋,而江一辉,则是愣在那儿盯了她半天没动弹一下......
同样的情形,到了包间,又经历了一次......
这顿饭,田蜜吃的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哪怕早就知道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会是大家眼里的笑话,哪怕早就炼就了铜皮铁肉,可她,还是受内伤了......
而最终,放在兜里的简历,她没拿出来,这是她改变主意来参加聚餐的根本原因,最后却发现,如果她那么做了,不只不会解决问题,还会更让人瞧不起。
那么,就这样吧。
......
坐在回程的车子上,田蜜满脑子还是江一辉看似笑的灿烂,实则满是失望的那张脸,整个用餐过程,他都很细心的照顾她,一如曾经,可她知道,现在的她,已经让他真正的释然了。
也好,她的出现,总算是有点儿用处的。
揉揉额角,田蜜逼着自己不再去想过去,那样,只会让她更痛苦,既然已经不能改变,又何必自寻烦恼?
“哟,去见老情人了?”
一下车,迎接田蜜的便是她的丈夫金江生,看他脚下的一堆烟蒂就知道,他已经在这儿等了她不短时间了。
“胡说什么?
!”嘀咕一句,田蜜加快了步子,不想搭理金江生。
“胡说?
是让我说中了吧?”金江生冷哼一声,生怕路上看热闹的村民听不到一般,大声道,”知道我日子不多了,就赶紧急着给自己找下家,田蜜,搁在古代,你就是潘|金|莲........“
对于两口子的相处方式,村子里的人早都习惯了,除了对田蜜报以同情的神色,并没有人真正的上前劝解。
不想和一个重病之人一般见识,回到家后,田蜜从背包里拿出简历放在炕上:”我去市里,是为了给金祥找工作的,他就这么在家待着混日子,不行。
“
”找到了?
“金江生挑眉看着田蜜问道。
犹豫一下,田蜜摇头:”没有。
“
”那不就结了?
“金江生撇撇嘴,斜睨着田蜜:”行了,别找借口了......“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举到田蜜的面前,”被别的男人伺候,心里是不是美的冒泡了?
“
屏幕上是江一辉眼睛里满是笑意的看着田蜜,正夹了一条鱼往她面前的盘子里放的场景,嗯,的确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一张照片。
田蜜就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刺疼,这张照片,从角度一看,她就知道是谁拍的,她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啊......,对了,江一辉丧妻了,所以,也就没什么不明白的了.......
就金江生的脾气,田蜜是解释不清楚的,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她的身上,哪怕他已经得了要命的病,她也不是他的对手,最终,打红了眼的他抓起一把暖壶,一壶水顺着她的后背浇了下去......
她咬着牙,一声都没吭。
剧烈的疼,不但没有让她难过,反倒有一种解脱的轻松感,为什么,所有的苦难都要压到她的身上,而她,为了责任,却不可以撒手.......
侧头看一看继子金祥所在的房间,田蜜闭上了眼睛,他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却也是她痛苦的根源,如果就这样走了,似乎也不错.......
一直到晚饭时间,金祥都没起来,重伤的田蜜就那么瘫躺在地上,漠然的看着金江生疼的满地打滚,嘴角,不自觉的噙起一丝笑意,不管哪条路,她都快要解脱了......
滚动着的金江生,把田蜜的神色看入眼中,他挣扎着起身,拿起一把止痛药悉数塞到了嘴里,半个小时候后,他缓了过来。
擦去额头的汗水,他虚弱的搬一把凳子,坐到她的身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她笑了笑:”我死了,你就能享福了?
“
田蜜闭上眼睛,不看他。
这人,自从和王朝花的事儿被她撞破,就彻底变成了疯子。
王朝花是他们这一带很有名的一个女人,家里有一个瘫在炕上的丈夫,外面,有很多个愿意给她钱花的男人,而金江生,就是诸多给她钱花的男人中的一个。
只不过,得知金江生重病后,王朝花就不再搭理金江生了。
找不到体现个人价值的地方后,金江生的脾气也就更加暴躁了,像今天这种规模的殴打,对田蜜来说,可以算是家常便饭了,这也是她如此苍老的根本原因之一吧——身心总在重创中,人又如何能年轻得了?
”你受够了,我也受够了......“金江生手往自己的腹部轻轻按了按,”这里疼起来的时候,我恨不得马上死了,而最近,我疼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我知道,那一天离我不远了。
你恨我,恨了我一辈子,我知道,可是,怪谁?
你只能怪你那自私的好养父,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把你娶回家?
你最不该的就是,明明嫁给了我,却不让我碰一下,年轻的时候,我和你斗智斗勇为了什么?
年纪大了,你让我碰,我还不要了呢,你真当你是个金贵疙瘩?
别说,你还真是个金贵疙瘩,你知道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不?
“金江手伸手拍了拍田蜜的脸,”我不上班,不种地,可我有花不完的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
田蜜就睁开了眼睛,这的确是她一直以来最纳闷的事儿,以金江生的脾气,他自己活不长了,十有八九也不会让她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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