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瞻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静静抹掉了鼻梁上的血迹，接着淡然走了进去。

“我说，你等一下。”

殷酒一把拦住了他，声音里透着严厉。

“你忘记我是你的老板了吗？

有对自己老板这么一副冷漠的态度的么？”

顾远瞻回头看她。

路灯的光影之下，他的面庞很冷淡，半张脸还流着汩汩的血。

最终他淡漠开口。

“没什么，只是跟人打架了。”

他这副态度，殷酒的气就立刻上来了。

“跟人打架，得到我的准许了吗？”

她绕过去，站在他面前，双手抱手臂：“在合同的规定有效期内，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你被打伤的这张脸，你流的血，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她的语气之严厉，倒是让顾远瞻微微愣住了。

这种严厉的语气之下，还透着极其细微不可察觉的……担心。

殷酒抱着手臂，劈头盖脸地骂着顾远瞻。

而顾远瞻虽然是劈头盖脸地挨骂，可不知为何，心里竟忽然觉得明媚了起来。

原来，她也是关心自己的啊。

“走了，跟我去包扎伤口。”

殷酒不由分说，拉着他进去，把顾远瞻按在了座位上。

女孩用棉签沾了一点消毒的软膏，耐心抹在他受伤的脸上。

顾远瞻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呼吸都有些乱了，只觉得秦小雨校服领口的女孩的淡淡芬芳扑面而来，让他的心思都不自觉颤抖。

殷酒一边帮他上药，一边凶巴巴问：“说吧，究竟为什么要跟人打架？”

顾远瞻静默了片刻。

他咬了一下唇。

男生咬唇的动作极其好看，带着一点欲言又止。

终于，他问：“那你为什么要出入夜场，跟别的男人喝酒？”

这下，轮到殷酒一愣。

很好，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我做我的事，需要跟你报备吗？”她刻意下手重了一点，让顾远瞻疼得咬住了唇却死活不肯叫出声。

他大概真的被弄疼了，胸腔里发出了一声很压抑的闷哼，可唇却是死死咬着。

终于，他倔强地来了一句。

“那我做我的事，也同样不需要跟你报备。”

“你……”

她倒是发现了，小狼狗的翅膀硬了，现在都不受她的管教了。

“随便你。”

殷酒没再理会他，自己调头做其他事情了。

顾远瞻带着伤口跟在她后面。

两人今晚要检查电竞城里一些设施的安全性，把坏掉的设施做个备案，等待送去维修和二次换新。

漆黑的室内，殷酒走在前面，顾远瞻跟在她后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手电筒的一束灯光在黑暗中偶尔掠过，从这个设备移到那个设备。

殷酒用手电筒检查了几个设备，确认无误，又朝着前面走去。

两人像是存心在跟对方赌气，只是做事，但并没有一句半句的交流。

走着走着，殷酒发现手电筒的灯光忽然越来越昏暗了。

她敲了一下，想查看是不是没电了。

结果也是在这一瞬间，手电筒的光灭了下去，整个室内都是一片漆黑。

突如其来的黑暗，笼罩了两个人。

没有了手电筒的光，简直是寸步难行。

殷酒在原地停顿了片刻，忽然听到后面的顾远瞻开口。

“我去拿电池。”

她也总算勉强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冷战的僵局：“……嗯，那你小心点。”

顾远瞻一路摸索着找到旁边的工具箱，提过来。

两人在黑暗中蹲着，翻找着工具箱里的电池。

一切寂静无声，只能听到翻找东西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翻着翻着，忽然，顾远瞻开口。

“……我不是存心想要惹你生气。”

黑暗之中，男生的声音低沉而磁性，隐约还透着沙沙的颗粒感。

他道歉的时候，语气低低，殷酒竟然也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块东西陷了进去，仿佛被过了电流一般。

有了其中一方主动开口解和，她再生着闷气就显得有些无理取闹。

“……我也不该对你说那么重的话。”她顿了一下，也开口，“……那家夜所我也只去了昨天一次，只喝了两杯，没有做别的……我以后不去了。”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在面对顾远瞻的时候她的语调竟然不自觉地柔软了下来。

顾远瞻顿了一下。

他似乎还有所顾虑。

“那他……那男人……”他欲言又止，像是担心，“没有碰你吧？”

殷酒被扑哧一声逗笑了。

“……放心，没人有本事能动得了我。”

顾远瞻总算不再说话。

他静静看着殷酒翻出了电池，手脚麻利地打算装上去。

他有一句话一直哽在喉咙里，想说，可又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但如果不说，恐怕他再也遇不到在这样的黑暗中，可以对女孩倾诉心肠了吧。

“小雨，”他终于艰难启齿，“如果以后碰到什么搞不定的事情，找我，交给我做。”

他的声音很低。

“……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任何的困扰，一切不好的……都由我替你承担，好不好？”

殷酒一边装着手电筒的电池，一边问。

“为什么要由你替我承担？

我自己能做好。”

“因为……”

顾远瞻艰难开口，想说出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一句话，可手电筒在这个时候突然亮了起来。

一束明晃晃的光刺透了黑暗，就这么打亮了两人头顶的天花板。

浮尘在光束之中上下浮动着，纷纷扬扬。

顾远瞻没说出口的话，就这么默默收了回去，唇微微抿紧。

殷酒挥动了一下面前的灰尘，被轻轻呛了一声：“这里灰尘太多了……我们赶紧做完事情，离开吧。”

顾远瞻点头。

他继续跟在殷酒的身边。

女孩到了哪儿，他也跟到哪儿。

殷酒踏上了台阶，用手电筒去检查高处的设备的时候，顾远瞻就在身后微微伸开手臂，唯恐她不慎掉下来。

终于，殷酒检查完了。

两人从昏暗的场子回到了后院明亮的房间里。

“……明天的时候帮我预约一下熊哥，我想见他，有些事情想要跟他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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