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五虎西征(4/5)
马蹄声响,本来游走在后的扈由基催马上来,与云冲波并辔而行,笑道:"冲波,你可是有些失望么"
云冲波挠挠头,笑道:"是啊。
爹从小便好说西域旧事给我听,十几年耳渲下来,我虽然未见过,可自觉也算是想象得出,那想到,现在一见,完全不是一回事吗"
扈由基摇摇头,笑道:"但,冲波,你爹并没骗你。
"
"二十年前,这里,的确还是茫茫戈壁,死一样的茫茫戈壁哪"
二十年前,赵统领兵西出,来到西北大漠,深感气候干燥,寥无生气,部卒更多水土不服之事,遂令所率大军,在大道沿途,宜林地带和近城道旁等处遍栽杨,柳,沙枣等树,名曰"道柳"。
以求防风固沙,巩固路基诸用,凡所到之处,无不植之,更制令护之,严加执行。
有道是军令如山,谁敢不行大军西征数年下来,累计植木数十万株,竟在万里风沙中生生造出个连绵数千里的翠绿帷幄来。
而旧日往往横扫百里不停的狂风沙,也被这些个交错绿网所缚,安分了许多。
当地百姓起初虽不习惯,但后久终蒙其利,方知为功,于是更加呵护,不肯伤伐,竟是不称"道柳",皆以"统公柳"呼之,便是后来赵统获罪之时,也不肯易口。
"只是,我们当年东归时这些树还未怎样长成,虽有些粗壮的,也终显得稀稀拉拉,今日复见,才真有了当年统帅所冀规模,只可惜,统帅,他却已不能亲眼见着了呢"
好奇的,云冲波却没有发问,虽然说,他对这个话题其实极感兴趣:从小以来,云东宪给他说古,只要讲到东归之后,便再不肯言,而若是提到两位领军大将,赵统赵广后事时,更往往莫名发怒,情绪郁郁。
但,此刻,他还有着别的疑问。
"可是,水呢"
西域地瘠乏水,早是共识,若不然,也不会黄沙茫茫,人烟不旺,云冲波出塞不过几天,已深知厉害,既如此,这几十万株杨柳树木,却又是怎生活下来的
"问的好。
"
带着骄傲的笑容,扈由基将手指向远方,云冲波沿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些高两三尺,如土丘般的东西连绵蜿蜒不断,却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这东西,却是广帅的功劳。
"
"冲波,坎儿井这名字你或者不知,可在这金州地界,它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
原来这坎儿井本是金州土著旧创,因为金州一带日烈雨稀,才想出这个主意,穿地数尺后,方横凿为渠,直到地头田间方才导出明渠灌溉,却只是一家一村的小小规模,后来西征军驻扎期间,赵广心忧无水,在民间访得,大为激赏,于是奖劝军民,增穿井渠,纵横相连,又集匠人能者,共定规格,颁于民间,数年之内,开浚新增大渠一千余条,虽不能真将黄沙化为绿土,却也颇有助于人口城池增殖。
"所以说,当日大军东归之时,统帅就曾说过,扫平项楼逆王虽然为功,却不到这坎井千行,道柳万株,那才是更加的兴致勃勃,胸怀大畅呢"
云冲波听到这里,不觉道:"爹曾教我说,古之善战者,不以杀伐为功,而以民生为计,两位大帅胸襟如此,真是堪比古之名将了"
两人正说的快活,朱问道却提马上来,慢声道:"古之名将那也对。
"
"功高名将,到后来,可不就是十个倒有七八个要落罪受屈么"
一句话,似是利斧般把愉快的气氛蓦地砍断,云冲波突然就觉得有些个不知该说什么话好,扈由基更是神色一暗,语声噎住,将马头圈回,低声道:"我去后面照看一下。
"匆匆去了。
朱问道却也没和云冲波闲话,只看了看他,叹了口气,也将马带开了。
二十天前的夜会中,五人最终决定西来,云冲波自也不会闲呆在家,而在以何种身份北来的问题上,几人颇有分歧,最终还是依照徐人达的意见,不作任何掩饰的,以真名西来。
要知自当年五人分手后,为官者有之,入幕者有之,归耕者有之,十余年来,各各的身份习性都已有了极大差异,若强自妆作一队人马,扮成商队镖师之属,必是破绽百出,倒不如坦坦荡荡,只说是年长思旧,西访故地,反而谁也没话可说。
再者说,当年征西大军中原就有三成军马留镇金州戍边,十几年下来,虽早过了轮值之期,却也有许多无家士兵不愿东归,在当地成家,当中颇有五人旧部,徐人达已寻访到其中十数人住址姓名,只消一一走访,自可将当地情况询得,又不致引人疑心。
"而且,据说,当年与问道最为相得的那个姓胡的伍长,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小生意人,但暗地里,却很可能是太平道下层的一个重要人物呢。
"
当徐人达淡淡笑着这样说道的时候,一直坚持认为最好是妆成商队的朱问道也终于将自己的意见放弃了。
入夜后,一行人找个了背风处落宿。
不一时,早将大车停好,帐篷扎住。
原来金州地阔,不若中原,往往百来里不见大城,常常要露宿野外,却喜几人出身军伍,与这等事早已架轻就熟,全不放在心上,反是云冲波,虽然年轻,却从未有过这等经验,只是热心,却还是帮得倒忙多些。
用罢晚饭,几人各自歇下,这一晚却轮到云冲波守夜,
抱了把长枪,一个人蹲坐在火堆旁,云冲波只觉得百无聊赖,他本就不好饮酒,此刻身负守夜之责,更不敢大意,只将扈由基白日里射的几只獐免飞禽在火上翻烤,预备留做后半夜云东宪起来值夜时吃。
自幼里随云东宪走猎檀山,诸如烧烤腌剥之类的事情,在云冲波当真是连"小事"都算不上,以极为熟练的动作翻动的同时,云冲波的心思,连那怕是十分之一也没有放在手中,翻来复去的,他仍只在想白天的事。
自出发以来,似白天的情景实也发生过不止一次,洋溢着豪情与快意的追忆中,突然提到了东归后事,而跟着,立刻,奇怪和讨厌的"安静"就会出现,"黯然"这东西,就会在每个人的脸上和身上浮现,而若是徐人达也在,一种类似与"愧疚"的感觉,也能很方便的自他身上探知到。
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啦
手上忙着翻烤,心里充满疑问,几乎到了出神的境地,直到脚步声在他后停住和一声刻意的咳嗽声传来时,云冲波才猛然回过神来。
"四叔,您还没睡吗"
"唔。
"
答应着,朱问道在云冲波身边坐下,将火拢了一下,加了一根柴,那火头立时旺了许多,呼呼的舔着,已烤至半熟的野兔表面顿时焦灼起来,云冲波忙抬高了些,却已有几块地方发黑了。
朱问道却似是有些心不在焉,低着头,拈着根大指粗细的枝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将火堆拨了几下,方道:"冲波。
"
云冲波早觉心里奇怪,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马伏波等四人中,他与扈由基最为投缘,与马伏波相处的也不错,与徐人达朱问道两人相处时,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朱问道唤了一声,却又不开口,仍是慢慢拨弄火堆,过了好一会儿,方道:"你可是觉得有些奇怪么"
"东归回来,终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和你三三叔,又为何会弄到这般田地你想不想知道"
云冲波心底一阵激动,却又不敢表现的太过冲动,只低声道:"小侄确想知道。
"
朱问道对他的反应似是甚感意外,抬眼看看他,温声笑道:"很好,智者处事,便当举重若轻,镇之以静,万万不可过急。
"
方道:"左右我也睡不着,有些事情,便说于你知道罢。
"
复又叹道:"其实可也真没什么可说的,斯情斯景,这几千年来,也总上演过几百次啦"
朱问道的口才其实是相当不错的那一类,简单,清晰,和有亲和力,很快的,二十年前的旧事,已被他勾勒出了一幅相当清楚的图谱。
其实,正如他方才所说,这样的事情,在大正王朝四千年历史上,真得是不胜枚举到了不值一晒的地步。
功高震主的大将,暗怀嫉妒的同僚,心地幽深的权臣,性格偏忌的君主,贪利又或畏事的部下,所有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后得出的结果,是任何一个熟知大正王朝历史的人也都猜得出的。
"可,还是不对啊"
困惑的皱着眉,云冲波还是感到了"不合理"的地方。
与历史上众多手拥兵权的元宿大将不同,赵统赵广并非兵部大员,亦非一方镇抚,仅是在挂帅出征时才拜将领兵,换言之,在东归入京之后,他们就已将兵权纳还,连调动那怕是一队士兵的力量都没有的他们,又为何能让当朝九五如此忌惮到必欲杀之而后快了
"问得很好。
"
赞赏的看了云冲波一眼,朱问道慢声道:"所以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
"统广二帅之死,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姓氏啊"
姓氏
完全不明白朱问道在说些什么,云冲波早被弄至一头雾水了,忽地,灵光一现,失声道:"难道说,二帅之姓,并非凡赵,而是帝赵"
朱问道愣了一下,大笑道:"好,好,孺子可教,真是孺子可教"
帝姓。
不载于百家姓中,它便是大正王朝四千年历史上最为高贵,最为威严和最为可怕的姓氏。
四千年长到可以令任何记忆也都"变形"和"轶失"的时间,却也再三的强化了一些"认识",一些未必"正确",更未必"理所应当"的认识,一些即使是最低层的碌碌小民,也都和金銮殿上的朱紫冠戴们一样清楚的"认识"。
帝姓世家。
能够主宰和统治的,只有,帝姓。
有资格压迫和掠夺的,只有,帝姓。
一个同时也创造了夏人和大正这些名词的姓氏。
四千年前的大地,没有统一的称号,没有浑一的民族,只开拓了约得今日五分之一规模的土地上,居住着不到今日十分之一数量的人口,而如此之小的世界和如此之少的人群,却还分做大小数百族,终日相互攻掠,那样的日子,已然持续了八百年之多,期间,没有那族势力曾经成功控制到大地那怕是五分之一的面积,也正是为此,在日后的史书中,这一段"黑暗岁月"没有任何年号,唯以"战国"二字纪之。
将那乱世结束的人,本姓姬,名轩辕,乃是当时割据天下的七十部族中的"夏族"之长,记载中,他是史上第一个达到第十级顶峰力量境界的人,一个已几乎踏进了"神"之领域的人,而事实上,在他自己的心中,则早已将自己视同神邸无异了
还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他已设法制订出了种种将自己的地位"固化"和加强民众对自己之"崇拜"的制度,对此,他更倾注着和对前线战事及后方文治同等程度的"热情"与"精力",并从中收获巨大的满足,一个很有名的例子是,在统一过程的最后阶段中,应当时的丘家之长的建议,他定下"君臣之仪",将自己与那些同甘共苦了数十年的部下们的距离拉开到巨大的地步。
在首次可冠以"庄严"之名的朝会后,据所载,他得意忘形,对左右侍者道:"吾为长上数十年,至今方知其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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