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营中小见(2/2)
一入军营,何白便颇感失望。
放眼望去,整个营寨中沟壑斜行,以屯为单位驻扎。
各营房依地势错列排开,每个营房的门旁还堆积着颇为扎眼、半人多高的散土堆,就像是一个简陋的大工地,完全不像是一个气势雄壮的军营。
没有出现何白想象中那种士卒列阵欢呼迎接,气壮如山,声冲宵汉。
何白所能看到的活人,只有偶尔穿营而过的执戈矛的巡逻兵卒,而其他绝大多数地方则沉寂得很,就好像没有人在那里。
若不是有不断嘶鸣的马匹叫声,何白还以为这是一座空营呢。
至于这些巡营甲士,在见到公孙越、何白一行之后,只是让开了主路,列队在旁等待他们通过,然后继续巡行,甚至没人上前行礼,完全衬托不出公孙越这功曹大人的威严来。
也不知主帅公孙瓒亲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之处。
难道古代的军队本该如此?
大失所望之余,何白的心里便生出这样的疑问,正欲询问付邢解惑时。
然而接下来一幕,却给他上了生动一课。
前方一座营房中突然发生一阵微小骚乱,不多时,一队巡营甲士从营房中行出,有几名年纪不大的士兵被反拧双臂押出来,各自脸色灰败,双唇紧闭。
行到一处竖起的旗门下,巡营兵中一人挥杆敲响悬挂在旗门下的小锣,继而大喊道:“营中禁止兵棋戏,主犯者斩,从者鞭二十。”
话音未落,何白便看到那几名被押住的士兵让人用麻绳捆住,跪于地上,而后是手起刀落,接着血如泉涌般喷出数尺,头颅已经飞离,血淋淋被麻绳拉起悬于横木之上。
还有两个则被剥下衣衫按在血泊中,以牛筋绞成的骑鞭抽打肩背。
“嘶……”见到这一幕,何白呼吸一顿,整个人呆若木鸡,视野中只有那几具横卧在地、脖腔里依旧血水汩汩涌出的无头尸体。
身为一个后世士兵,何曾想过小过即斩的如此残忍军法。
直到公孙越出言,才蓦地打个寒战,积存在胸膛里的浊气缓缓吐出,只觉得通体发寒。
公孙越对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那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拖走了,正有士卒泼水冲刷地上的血水,两名士卒还在被鞭笞着,横木上悬挂的首级仍自往下滴着血水,很是扎眼。
但除此之外,营中并无太多骚乱,平静的就好像刚才被杀的并非是几个人,而是几只鸡而已。
就是这平静,才令何白越发的感到震撼。
“这就是古代所谓的令行禁止,慈不掌兵?”
何白不知道这一幕究竟在各个军营里上演了多少次,但却已经真真切切感应到了,弥漫在这营地中一种名为“军威”的东西。
正因其的存在,这营地中每个人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个人的存在感被压迫到微弱近乎无存,身不由己的成为这个庞大杀人机器的一个小小组件!
看来古代的军队并非如想象中的那般乌合散漫。
正是有了这样的认知,再观察着这座简陋庞大的工地一样的大营地,何白便又有了更多的感触。
发现营房错列虽然杂乱,但各有小径相连,泥土路面被夯实平整,连稍大一点的石子都没有。
营房旁的土堆,斗量一般大小相差无几,应该是用以灭火之物。
至于那些看不到人影攒动的营垒,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像是附在草垛下耐心等待猎物上钩的凶兽,随时都有可能暴起,择人而噬!
兵者大凶!
所谓的凶,并不是战必胜、攻必克的霸气,也不是尸山血海的悲壮,而是对人命的冷漠,对人性的压抑!
军中多严刑,严厉的军法便是最好的治军手段。
打仗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要让兵卒们不畏惧敌人的刀剑,就必须用军法让他们先明白违令即是一死,遵从军令殊死一战方能死里求生,甚至还有重重的赏格。
将领必须要让士兵畏惧自己甚于敌人甚至是死亡,一手挥大棒一手捧萝卜,此乃自古良将为将之道。
尉缭子的兵令也曾说过:“臣闻古之善用兵者,能杀士卒之半,其次杀其十三,其下杀其十一。
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杀其十三者,力加诸侯;杀其十一者,令行士卒。
故曰:百万之众不用命,不如万人之斗也;万人之斗不用命,不如百人之奋也。
赏如日月,信如四时,令如斧钺,制利如干将,士卒不用命者,未之有也。”
何白最初听闻,还以为是杀敌人的士兵呢,不想是先杀自已的士兵。
当年的国民党军队似乎也就是这般的统兵,这不说不严厉,可惜依旧败给了相对讲究士兵人权的共产党。
看来此时统兵之术,不能学也,还是以思想教育为主的好。
此时的人纯朴,日后的自已要多想些适合的思想教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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