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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夜间问答

太阳落下山去了,凉风从江面上吹过来,带着水里的气息。

旁边画舫里的丝竹声,随着风吹了进来。

伴着歌女吚吚呀呀的歌唱,给夜色抹上了一丝旖旎的色彩。

徐俯对陈与义道:“在行在时听人说起,王节帅不喜欢丝竹之声,不喜欢歌舞女妓,    下面的官员苦不堪言。

敢问参议,是也不是?”

陈与义听了一怔:“没有啊。

怎么会有这种传言?

前两个月,节帅还专门选了出色人员,镇抚司专门养了一支舞乐队。

只是今日被人订走了,我也懒得唤其他人来。

你们若是喜欢,唤人过来就是了。”

“没有吗?”徐俯看了看高世则,两人惊讶不已。

陈与义道:“节帅只是不喜欢而已,并不阻止其他人。

镇抚司的公使钱里,一直编有这一项。

只是节帅不喜欢,    我们这些人跟在他的身边久了,慢慢也就不习惯了。”

徐俯点了点头。

心里突然有点明白,自己在处州听到的王宵猎的传说,只怕大多不是真的。

王宵猎占据十州之地,手下拥兵十万之众,连败金军,天下有各种各样的传说。

比如在处州,朝中大臣听说的,是王宵猎虽然年纪轻,然而少年老成,为人不苟言笑。

对待手下官员相当严厉,治军更是严酷。

每到战时,阵列后有大刀队,有敢后退一步者立斩阵前。

与金军战时,邓州军往往列大阵,手持长斧,与金军对冲,每每把金军冲得七零八落。

王宵猎治下的襄阳城里,    官府管得极其严厉。

事务巨细,一切都井井有条。

胆敢违抗者,会立即被官府捉拿,稍重一点的罪就斩于城中闹市。

这里的百姓,人人小心翼翼,生怕会犯法。

这样的传说,在这个时代不一定是坏事。

甚至有的官员以此为据上章,要赵构学习襄阳,乱世当用重典,才能治理好地方。

战时要设立督战队,要敢杀,才能敢冲。

听徐俯说着王宵猎的传说,陈与义听得一愣一愣的。

自己在王宵猎手下数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被传成这个样子。

想一想,这几年时间里,王宵猎连严厉的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会有人这样想?

民间的传说,是百姓想象的一个人的样子,与本人倒是没有太大的关系。

此时的人们,    想象的名将就是传说中的样子,    就应该严厉。

他们认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震慑住那些骄兵悍将。

至于王宵猎真正是怎么做的,又有几人关心?

便如后世影视剧中教员的形象,最开始不只是要求形似,还要求神似。

神似的教员,中年之后实际上很少发火,也很少骂人,甚至有些婆婆妈妈。

对下属不是金口一开,不许违犯。

很多时候苦口婆心试图说服人,而不只是简单地命令人。

但在有些人看来,这样的教员少了霸气,不是他们心中的形象。

于是新的演员出来,本来就演习惯了帝王,加上了许多自己理解的霸气,就不是以前的教员了。

一时有了兴趣,陈与义问起徐俯他们听说的王宵猎,不由大开眼界。

自己从来没有想到,原来在外人的眼里,王宵猎竟然是这个样子。

饮了几杯酒,陈与义道:“实在没有想到,在外人的眼里,节帅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竟然没有丝毫相同的地方。

我们这些天天在节帅身边的,都如闻天书。”

高世则道:“节帅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那真实的节帅,是什么样子?”

陈与义道:“你这样一问,突然之间我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实话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带兵的时间越久,节帅的性子越温和,极少说重话。

对于我们这些属下,更是连重的话都少说。

但是,虽然这样温和,节帅绝不允许藏奸。

凡有作奸犯科,必受惩罚,谁的面子也不给。”

徐俯和高世则听了不由一起点头:“原来如此。

乱世之中,聚起如此大的势力,节帅必有其过人之处。

为人温和是表面,绝不藏奸,有罪必罚,才是根本。”

陈与义听了摇头:“这是你们想的,与真实的节帅无关。

其实,节帅做事不是没有来由。

不管做什么,他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一切都有迹可寻。”

徐俯和高世则到襄阳来,一个重要任务是打探王宵猎的为人。

听了这话,一起倾耳细听。

看着他们的样子,陈与义苦笑:“你们听我说,没有什么大用处。

节帅的那套理论,我们这些在身边的人都不太懂,理不通顺,何况是外人?

三个参议之中,陈求道锐于用事,凡事不避艰险,想的就没有那么多。

汪参议天资聪慧,文武皆通,只是做事喜欢从处着眼,小处着手就差一些。

我最麻烦,想事情想的比他们细,做事情又不行,不得节帅喜欢。”

徐俯听了,急忙道:“原来参议在襄阳并不得意——”

陈与义看了徐俯一眼,道:“这几天我陪你们游览襄阳。

临行之前问节帅,有什么忌讳不能说的事情。

节帅说,照直讲就好了。

大丈夫生于世,何必靠些虚名骗人。

你们呢,这几天在襄阳多看一看,也多走一走。

不要听人说,也不要瞎猜。

谏议,我们是旧相识,有话直说了。

你们的那些想法,在节帅面前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不要惹人发笑。

节帅有今天,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听了这话,徐俯不由红了脸。

自己的意思,是陈与义在襄阳不得意,可以用朝廷诱他,知道些襄阳不能为外人知道的秘密。

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根本瞒不住人。

陈与义道:“我在镇抚司里,确实不讨节帅喜欢。

凡是不明白的事情,当面问节帅,从来不避讳什么。

但是我不明白,难道别人就明白了?

节帅不喜欢,就不用我了?

哪一个说的,节帅用人,是看自己喜欢还是讨厌?

我在襄阳不得意,但我在这里做事很安心。”

沉默了一会,高世则才道:“这么说来,节帅是一个,我们想不通的人。”

陈与义道:“想不通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更与节帅无关。

实际上节帅做事,从来都没有瞒过我们,也没有瞒过朝廷。

襄阳的事情,凡是大事,必关报朝廷和张枢密处。”

说完,陈与义转过身子,看着窗外。

徐俯与高世则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

说到这里,两人哪里还不知道,襄阳的官员对他们的来襄阳的目的一清二楚。

只是王宵猎不是孔彦舟那样的人,不会恼羞成怒,把他们扣起来。

反而派官员陪着,每事必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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