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本城人其实不用参与？”

月上中天，正拉着华生彻夜长谈的杜尔瞪大了眼。

“杜姑娘不知道？”华生更加诧异。

“天下虽说大小城池林里无数，但是四海城少说也是排名前几的城池，杜尔竟然不知道四海城是怎么来的？

杜姑娘莫不是从什么石头里蹦出来的？”华生惊讶地连杜尔的名字都喊了出来。

你才从石头里蹦出来，杜尔直接瞪了华生一眼。

却没有说话，这个......她就是不知道，这也不怪她啊。

“这这这——”华生见杜尔的反应，不得不相信了杜尔对此一无所知。

还好华生是个好老师，用了一夜的时间，陪着杜尔狠狠补了一夜，才让杜尔终于将四海城的现状摸了个清楚。

简单点说，原来这四海城本身并不富饶，四周并没有什么大江大河，连井水也少得很，粮食缺水，很难维持人们的日常所需。

一部分人搬离了这个地方，剩下的人另谋生路，渐渐就放弃了耕田，四处倒卖些货物，成就了四海城的雏形。

也许是上天眷顾，人们渐渐发现此地正好处于附近城镇的中心位置，干脆立城通商，就此繁荣起来。

渐渐地外来人口渐多，城中人就与前来的外地人订立条约，他们允许外地人进来，但是如遇战事，本地人不参与，外地人需要护卫家园；如遇修建水渠等一应事情——比如城墙外挖的护城河——，外地人必须出力出钱，本地人不需要。

诸如此类，总结起来一句话，用了我的地方，遇上什么事情，你就要冲在前面。

“那本地人不少了？”杜尔问道。

“不多也不少。

本地人世代多与本地人通婚，少有人家外嫁，也少有人家入赘。

而且都居于城中心——就是刚刚您经过的地方。

到现在，该是丛郭李季四大姓，并上其余十数个小姓。

连总人数的四分之一也不够。”

“那城主呢？

城主也是本地人？”

“本该是。”华生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本该是丛家的城主，丛家主却在十几年前，退位让贤于萧城主。”

这句话信息量可大得很。

外地人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是听华生讲，至少外地人过来也有好多代了，至今依旧接受着不公平的待遇，恐怕心里早有不满。

而本地人人数较少，却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压得人数远大于外地人翻不了身。

也是有手腕的，四大家族中能做到家主的地位，丛家势力必是根深蒂固的，忽然让贤了，让人相信这是自愿的，还真的很难。

那么这个紧急档口，本地人还是这么乐呵，根本不用指望他们顾全大局什么的。

那么荣华在兵力这么紧缺的时候还安排相对人数不少的人负责城内治安就说得过去了......

“那群本地人手里有私兵吗？

可曾出过一分力？”杜尔忽然问道。

“这......”华生犹豫。

“有，还不少。

四大家族大约每个家族招募了七八百的兵力，剩下小家族各有几百人，加起来五千差不多。

眼下全在内城。”门外，荣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杜尔身边。

荣华来了，华生就自己退了出去。

少见荣华这副样子，杜尔的心提了起来。

“五大宗派虽说不太管城池内事宜，但是萧雨资质很好，故而只要有他在，那些人不敢乱动。”

“那不挺好的？”

荣华喘了一口气，“可是萧雨刚刚来信，他闭关的时候出了问题，这次攻城，大概是赶不上了！”

“他们知道消息了？”

“信纸有被打开的痕迹。”

“完了，我之前还打了一个富家子弟。”

“没打死，留了活口。”

杜尔和荣华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沉重。

“杜姑娘——万兽攻城了！”华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来不及了。

两人冲出去，一个往议事堂冲，一个往东城墙跑。

杜尔赶到城墙时，正好看到万兽中分出一小波来，皆是跑得快的，还能翻墙的猛兽，这是要打前阵了？

师傅随着杜尔到了城墙上，见此也皱了皱眉，“今年的兽潮颇为奇怪，老头子从未见过这么有章法的。

还懂得打前阵。”

杜尔见此挑了挑眉，“莫不是一窝蜂冲了过来的？”

“确实——你看那处！”

杜尔顺着师傅指的一处看去。

那是一只矫健的豹子，与其他直直扑过来的同伴不同，说话间它又移动了不少米，观其路线，竟然像是想绕路直接摸到城墙根下，这是也知道正面攻城容易被打落的了？

不过倒是没这么容易。

杜尔轻声哼了一下。

“师傅无妨，按原来计划。”

师傅见此赞同地点点头，手一挥，几个信号就朝着其他的城墙发过去。

只见那兽群一到那距离城墙一定的距离，就仿佛触发了信号一般，除了东城墙，西、北、南城墙都是万箭齐发，直接将不少兽类射成了筛子。

嘶吼，哀鸣，立时毙命的还好，被射中了却还能移动的，在地上挣扎着，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而它们后面，被鲜血刺激到的同伴冲上来，那些残了的兽类，竟然直接被同伴踩成了碎肉。

城外空旷的土地，竟然一下子染成了血色。

不少士兵大抵是第一次见到如斯场景，不少直接趴在地上干呕起来，全然不见之前的豪气。

又被负责自己的将领给拎起来，继续做事情。

杜尔同样是第一次，可惜她却根本没时间去恶心，反而她悄悄松了口气，按照这个状况，不是所有兽类都有这种心眼。

本来他们人就少，如果百兽还比人都精，他们打什么？

经过三个城墙的威慑，经过前面的流血，兽类似乎也知道该挑个软柿子捏，不少兽类都改变了方向，直接朝着杜尔所在的东城墙奔来。

杜尔熬了一夜的眼睛，一丝不敢动地盯着万兽的进程。

拢在袖子里的手纂成了拳头。

东城墙经不起打击，所以第一次就要让万兽知道，东城墙不能碰。

近了，更近了。

杜尔缓缓抬起手，用力挥了下去。

手掌破开空气，因为太过用力，竟然生生滑出一声啸音。

早就侯在城门口的死士得令，正正朝着兽潮冲去。

前锋却冲到先次挖的与护城河连接通道处，数人合力，力集一处，瞬间就把通道与护城河连了起来，水瞬间漫过了河道。

又合力将先前装在那里的杜尔设计的机关推开，使得两支本该一起的水系分割开来。

如果从上空看四海城，可以看到，本来围了四海城一周的东段护城河，在东城墙这边的部分，分了两股出来，分别连接了东城墙的与南北城墙交汇的两点，连同东城墙、东段护城河，连成了一个长方形。

而护城河的其他部分，却因为之前杜尔的机关脱离了与东段河流的联系。

后面的人冲上，推着一车一车的瓦罐，此刻毫不犹豫，就将那瓦罐往河里一砸。

浓郁的酒香！

荣华打着给杜尔庆祝的幌子要的酒！

还是经过杜尔悄悄凝练过一轮的烈酒！

而城墙上也搬上了一坛坛的瓦罐。

前锋做完，退也不退，从背后掏出箭袋，十几个大汉都是一身腱子肉，肌肉能高耸成小山的，不然也不会被选来做这事。

长臂一引，连发几箭，这一方冲来的兽类就少了一层。

大汉们借着这个机会退了数十步，又再次引弓来了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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