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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仗义死节

看那姨娘离开,任盈盈道:“当初在圣教,常听人说要开大户,今天才知,他们开的,又算个什么大户?

比起你这来,差的远了。”

“那是你没见过扬州的盐商。

这方面,你得向芙蓉多请教,她是在江南混过的,可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的宅院是何等奢华。

比起我这,可要奢侈的多了。

等过了年啊,咱到了南方,你再慢慢开眼。”

任盈盈也知,郑国宝大婚这事,怎么也要忙过了年,之前是分不开身的。

可是自己的四宝被他拿了,还要等这么长时间,心里自然难免有些别扭。

嗔道:“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反正如今是到了你的地盘,还有我们说不字的份么?”

郑国宝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你看看,我这还急着去申府呢,不也先过来看看你,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么?

下人们,谁要是对你不够好,你就说,回头直接打断腿。

吃喝用度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也只管讲,只是不要外出。

京师里不但是锦衣卫的地盘,也是东厂的地盘。

万一谁一不留神被东厂拿了,就算我单人独骑闯东厂,把人捞出来。

可若是碰坏了一点油皮,我心也疼啊。”

被他这几句甜言蜜语一哄,王家姐妹都羞的红了脸,张芙蓉勉强一笑“老爷放心,芙蓉不敢走出这院子半步。”

任盈盈明知对方这话实在不能相信,可心里依旧觉得甜的如同喝了蜜。

道:“既然如此,就饶了你吧。

不过要去申家之前,你得给我演段参军戏再走。”

郑国宝前世听的那些相声,在这个时代基本都没出现过。

因此单口相声,被看做了是参军戏的新形式,拿来赚大钱是做不到,拿来逗美人一笑,倒是不难。

尤其看他一个国舅。

耍宝露丑,手舞足蹈,任盈盈每次都笑的前仰后合,倒是迷上了这门形式。

等郑国宝问起江陵党事,任盈盈道:“既然左右都对你有利有弊,那就还是按你的想法去做就是。

让申阁老自己拿主意,他若是能压的住江陵旧部。

自然就要引他们进来,利用他们斗清流,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

若是他压不住江陵党,这开门揖盗的办法,就不大妥当。

将来很可能形成诸侯混战,于申阁和你。

好处都不大。

不过立储之事,倒不急于当下,京师里你不说,还有个藩王么?

立储是大事,这藩王不就藩又这么算?

先把他轰走,才是正经。

那藩王不是说封地是卫辉么?

你在卫辉给他留了不少礼物,怎么能不让他去收?”

郑国宝点头称善。

离家前往申时行的府邸。

当年张居正为相时,游七、姚八两位总管威风八面,边关一品大帅戚继光,也与他们换帖做兄弟。

张四维为首辅时,手下门子则是出了名的话难说、脸难看、事难办。

即使送了门包,也不一定能换来个好脸。

可是申时行的作风与前任大不相同,他为人圆滑,一副好好先生模样。

手下的门子管事。

也是秉承自家老爷的作风,待人和气,一点也看不出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官威。

申时行又称为今世孟尝,经常设宴款待同僚,这种宴会谁不愿意去?

只见申家,门口车马盈门,轿子排出一大溜。

郑国宝带着几个家丁抬了礼物送到门上,家人看了名刺,脸色有些古怪,不过还是客气道:“原来是姑爷来了。

您老人家请稍待,我进去通禀一声。”

郑国宝道:“诶?

这是什么话。

我来我岳父家,还通禀什么。

你且把礼物收好,我自去拜见老泰山便是。”

说罢大摇大摆,一路来到申家的待客大厅。

此时天近傍晚,各处点起灯火,见那美貌俏婢川流不息,给众位朝臣端酒上菜。

有些年轻官吏,趁人不注意,就拉着一个俏婢调笑几句,那奴婢也不见慌乱,反倒笑脸相迎,显然主人家绝不会为此事怪罪宾客和奴婢。

申时行一身普通员外巾服,到各桌上敬酒说笑,也看不出这便是朝中宰辅重臣。

这时,一位身上戴孝的青年官吏,一拉申时行道:“元翁,立储之事,一拖再拖,您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如今大位不定,人心不安,这奸佞就除不了。

难道辱女之恨,您老人家忘怀了不成?”

申时行丝毫不见不悦之色,反到满面春风“泾阳相公,你何必如此焦急?

宫里二位殿下,都还年幼,急什么?

你丧弟之痛,老夫感同身受,但是遇事么,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多考虑考虑,多琢磨琢磨,多研究研究,不能操之过急。”

那青年官吏正是户部主事顾宪成,他兄弟顾允成在南阳被守军献出,乱刀分尸。

等到战乱平息后,那些参与的官兵并没有受到惩罚,南阳的知府以及镇守千户,反倒因为守城有功,保全了唐王的财产家眷,而被郑国宝请旨嘉奖。

乃至那些杀了自己兄弟的匪贼,也不知道是否都被砍头。

比如那个蔡公冲,听说是导致自己兄弟被杀的元凶之一,结果非但没死,还当了捕快,加上申寡妇婚姻之事,更让他把郑国宝恨之入骨。

他心里有数,郑国宝无非一外戚,所倚仗的是郑娘娘的势力。

而郑娘娘如果成为郑皇后,则郑国宝就稳如泰山,任谁也无法动摇。

因此要想报仇,就得搞垮郑娘娘,为了这个目标,他甚至不惜与张鲸形成暂时的联盟。

约定内外联合,共诛国贼。

可是外朝对于内宫的影响终究有限,最好的办法,还是争大统。

只要奠定了朱长洛的太子地位,再由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去教授朱长洛读书识字,让他明白,文官才是最好的,佞幸都是坏人。

将来早晚有一天,总能把郑国宝连根拔起。

可是申时行的态度始终是,可以,不错,就这么办。

但是就看不到他有任何实际举措,活活急死个人。

见申时行还是个拖字决,顾宪成急道:“元翁此言差以。

“祖宗朝立皇太子,英宗以二岁,孝宗以六岁,武宗以一岁,成宪具在,何以言殿下年幼?”

“哦……这样啊。

顾君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今日是家宴,咱们还是只谈些诗词歌赋,不谈国事为好。

这立储之事,不是小事,还是等将来慢慢商议。

来人啊,给顾相公斟酒。”

申时行这边刚要到另一桌去敬酒,忽然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锦衣华服的俊美公子,来到面前堆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小婿郑国宝,刚刚在河南剿匪归来。

交还圣旨之后,便来向老泰山问安请罪。”

虽然没说问安请罪的内容,在坐的文武彼此对视,脸上都露出“你懂得”的笑容。

堂堂首辅的姑娘被人强上,这也算是难得的奇闻了。

这些人又偷眼去看顾宪成,心说你不是说这申家女,你们顾家娶定了么?

结果这中途拦腰劫和的正主就在面前,看你顾相公,又当如何?

顾宪成见郑国宝出现在面前,也大出意料,旋即勃然。

自己恨不得食肉寝皮的大仇人,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他几乎想要高喊一声“国朝养士二百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然后号召一干清流文官,把这狗贼打死在申家。

想当年马顺被殴死在金殿,今天把外戚打死在首辅席前,也算是一段佳话。

就在他举起酒杯,准备摔杯为号,号召同僚时,忽然心头一动,举起的酒杯,又放了回去。

这时候的环境不是土木之变,也不是大礼议之争,打死人不偿命的难度略大。

按着宫里郑娘娘的为人,自己打死郑国宝,多半也要赔上性命,这值得么?

砍头这种事,很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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