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沈二人见状，正不知该如何处置，又见赵彦将那纸条一收，又扯着嗓子道：“想必尔等也都好奇何为电谕，来啊，将电报机抬上来！”

却去见那被责问之人不卑不亢的拱手道：“陈大人稍安勿躁，祭酒大人自有安排。”

“进宫面圣？”

贾宝玉毕竟是在工学为官，立刻小声提示道：“科举出身的官员里，大都以他与督查御史沈成卓马首是瞻。”

就见他跑着跑着便偏离了路径，紧随在后的李贵忙提醒道：“二爷，走错了，该走那边儿才对！”

贾宝玉在马上笑道：“家里的冰粥总不对味儿，袭人又拦着不让我自己动手，说是怕过了寒气——如今好容易出来了，我带你们几个去尝尝鲜。”

在陈铭举和沈成卓看来，焦顺身边那些走狗必然会竭力阻止，不料科举一脉摆出同仇敌忾的架势，那秦彻却只是微微躬身回了句‘理当如此’。

“哼~”

下面的工读生们虽也觉得‘电谕之说’莫名其妙，但内中有识得赵彦的，知道这位是焦祭酒的大人，当下领头跪接旨意。

史湘云见贾宝玉窘迫，忙指着后面道：“林姐姐在后面那辆车上呢。”

那队龙禁卫很快奔至近前，为首的是一名千户，他上来劈头盖脸的就问：“可曾奉圣上旨意，如期举行典礼。”

“等吃完，咱们再去逛一下花鸟市，老太太屋里那只鹦哥蔫蔫的直打晃，八成是不行了，咱们找个差不多的悄悄替下，也免得她老人家伤心。”

便在此时，一个眼尖的小厮指着不远处道：“快看，是焦府的马车！”

见他语塞，陈铭举越众而出，盯着赵彦手中的纸条道：“赵所正，你如何证明此为圣意？”

这话正应了赵彦先前的‘电谕’，陈、沈二人面面相觑，直到那千户提高音量再次喝问，陈铭举这才急忙做出答复。

贾宝玉正不知该如何面对晴雯，忙顺势转头看向第二辆马车，却见马车里静悄悄的，许久不见林黛玉有什么反应。

他愈发尴尬的直扣地，最后勉强转移话题道：“焦大哥呢，他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想到这里，陈铭举给沈成卓使了个眼色，沈成卓上前正欲宣布焦顺因故未能出席，由陈司业代为主次典礼，忽见一行人快步行来，隔着老远，便扯着嗓子吼道：“陛下电谕！”

一旁的李庆也默默拿出了笔墨纸砚。

不过等临近工学时，他那精气神就又肉眼可见的萎靡起来，时不时的勒紧缰绳，让胯下白马兜兜转转。

李贵松了口气，一边催马与他并辔而行，一边陪笑道：“瞧二爷说的，咱们这回不是有正事儿要办吗？

要不这样，等回来的时候咱们再来逛逛——到时候天也热了，吃冰粥正当时。”

贾宝玉小脸一垮：“我打过完年就没去过工学，如今突然跑去参加毕业典礼，莫说旁人，连我自己都觉得唐突尴尬，还不如等到里面开了场，咱们再悄默声的进去……”

难道秦彻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焦家的车队倒是很快就停下来了，但直到主仆两个冲到近前，也没见焦顺出面相迎。

那千户一把抄起来，扬声问：“那劳什子电宝鸡在那？

赶紧让它飞去宫中报信儿！”

台下的工读生们渐渐不耐，台上陈、沈二人更是焦躁。

陈铭举恼道：“我看时自作主张吧？

！

这次毕业典礼是工学设立以来的头等大事，理应群策群力，偏焦大人独断专行，又行此……”

以荣国府当下的处境，他这份小意殷勤未免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尤其是在焦某人的衬托对比之下，更显得胸无大志不思进取。

贾宝玉一愣，顺势摸出怀表来扫了眼，疑惑道：“可是毕业典礼再有两刻钟，就要召开了吧？

焦大哥还能赶得回来吗？”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就在暗地里恭候多时的董恂，立刻带着几个毕业老生，将几个粗黑的铁疙瘩抬到了主席台上，又有李庆率人从角落里牵出两条黑漆漆的绳索，将其中一条接在了那些铁疙瘩上。

听到‘升大陈’三字，那千户倒吸了一凉气，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郑重的将那纸条收起来，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原本因怕担心她这性子不合群，邢岫烟并未将她安排到史湘云身边，后来觉察到翠缕、香菱两个天真懵懂的压不住局面，林红玉虽八面玲珑却毕竟资历不足，这才将晴雯‘借调’过来镇场子。

只是……

“这……”

贾宝玉有心想追问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眼角余光扫到晴雯脸上的冰寒，登时就又馁了，期期艾艾的说了两句连他自己都未必明白的废话，便逃也似的回到了马上。

台上众人尽皆哗然，沈成卓更是下意识想要批驳赵彦胡言乱语假传圣旨，但想到年初时照亮了半条千步廊的灯塔，一时又不敢断言这是假话了。

“罢了、罢了。”

沈成卓忍不住喝问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是说要解释那电谕是怎么回事吗？”

可谁能想到……

这话一出，主席台上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没多会儿，董恂就停了下来。

“呵呵~”

虽然没有焦顺在场，但焦家中女眷要来观礼的消息，工学内的官员人尽皆知，倒也没谁敢不识相的跑来打搅，贾宝玉因此也逃过了一劫。

史湘云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我们爷怕林姐姐气闷，特意带我们过来瞧瞧热闹、散散心。”

顿了顿又道：“且陈某是工学司业，却为何从未听闻有此安排？”

目送他飞奔而去，角落里沈成卓福灵心至，失声道：“这、这东西竟真能将消息直达御前？

！”

这时赵彦又施施然凑到近前，冲陈铭举一拱手道：“焦大人只怕一时脱不开身，陈司业，接下来就由您代为主持了。”

这原本是陈铭举所期盼的事情，如今得偿所愿，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欢喜之意——‘电谕’的事情一出，谁还会在意毕业典礼是什么人主持的？

只怕工学上下……

不！

只怕朝野内外，都要因此事掀起轩然大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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