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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托腹心,妙手著文章【下】(1/2)

铃铃铃~

一早听到院子里传来清脆悦耳的铃声,莺儿就知道必是史湘云又准备独自出门了。

她下意识伸长了脖子隔窗向外窥探,却只瞧见了门前送行的紫娟、雪雁,早已经不见史大姑娘的踪影。

“今儿怎么比前两日还要急?”

莺儿疑惑的滴咕着,回头看看正端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整理颈间金锁的薛宝钗,忍不住凑上去明知故问道:“姑娘, 你说这史大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每日里一个人早出晚归的,连紫娟都不肯带上。”

见薛宝钗没有反应,她又压低了嗓音继续道:“我听说林姑娘也是这般,会不会是她们私底下在一起做些什么?”

薛宝钗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不过很快就又继续整理起了头饰。

等到收拾齐整长身而起时,她这才正色道:“人孰无私?

她们不告诉咱们,自然就有不说的道理, 咱们又何必非要深究?”

说着, 顺手从床上抄起诗社派发的团扇,径自出了家门,朝着清堂茅舍的方向行去。

自从薛姨妈住进大观园之后,倘若不是有特殊缘故的,她每日必是要前去问安的,更何况这几日薛姨妈的情绪还有些不对,偏又不肯明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她已经从哥哥那里问明了缘由,今儿就可以对症下药悉心开导一番了。

却说莺儿紧随其后,等到了外面见左右无人,便又忍不住道:“史大姑娘一向和您最好,如今偏和林姑娘夹缠不清, 倘若……”

“够了!”

宝钗回头横了她一眼,严肃道:“我和林妹妹虽有些误会,可如今早已经尽数解开了, 云妹妹又怎会因为与她交好,就疏远了咱们?

你往后再别说这些节外生枝的胡话了!”

莺儿见小姐恼了, 再不敢多说半句。

闷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宝钗身后,直到离着清堂茅舍不远了,她才突然低呼一声, 恍然道:“我知道了……”

宝钗止步,回头诧异的问:“你知道了什么?”

“没、没什么!”

莺儿却连连摆手。

其实她是想了一路,才想通了宝钗话里未尽的意思:薛林二人之间所谓的‘误会’,说白了不过是就是为了一个宝玉。

如今尘埃落定,自家小姐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这时候自然力求稳妥为上,岂能因小失大节外生枝?

见小姐依旧目视自己,莺儿忙又补充道:“我是想说,以后见了林姑娘定要毕恭毕敬,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宝钗这才满意的微微颔首,领着莺儿照例先去请见王夫人,待得到‘太太正在做早课’的答复后,这才转到薛姨妈屋内。

彼时薛姨妈刚用过早饭,正肉菩萨似的坐在床上,两只酥白柔荑拢着个丑怪的木凋,不住的盘弄摩挲,美目中尽是对往昔的追忆感怀。

这时忽听仆妇在外面禀报, 说是姑娘过来请安了。

她慌忙把那木凋藏进了箱子里,又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坐回了原处。

宝钗进门后见薛姨妈双颊微红,眼角犹挂着些许泪痕, 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我瞧妈妈近几日气色欠佳,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之处?”

“没什么,就是……”

薛姨妈原本想随口敷衍两句,可见女儿的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便七分真三分假的叹气道:“唉,我近来时常梦到你爹,就想着是不是他在金陵孤苦无依,想让我回江南……”

“妈妈切莫胡思乱想。”

薛宝钗截住薛姨妈的话茬,上前挽住一条白生生的臂膀,将满头青丝倚在她肩头,娇声宽慰道:“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妈妈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与托梦全无干系。”

“你、你怎么知道?”

听到睹物思人四字,薛姨妈心下就是一突兀,暗道自己还琢磨着再过两天就把东西还给焦顺呢,却怎么消息都传倒女儿这边儿了?

“自然是哥哥同我说的。”

宝钗笑道:“说是在老宅意外寻见了当年父亲给您的定情信物妈妈收在哪儿了?

快拿出来让我也瞧瞧。”

听到‘定情信物’的说辞,薛姨妈不由得大囧,连忙分辩道:“什么定情信物,你莫要胡说!

不过是你爹送我的七夕礼物,后来被你哥哥给弄丢了,这件是、是后来补的。”

说到‘后补’时,她含湖其辞语焉不详,既不好意思谎称是丈夫给补的,又不敢道明这东西的出处。

薛宝钗却哪知道还有这些内情?

她只知道薛姨妈一贯将焦顺当做子侄看待,自然万万想不到这所谓的‘定情信物’,竟会是焦顺送给母亲的,偏母亲还阴差阳错的收下了。

故此虽见薛姨妈吞吞吐吐似有遮掩,却也只当是她是羞于在小辈面前袒露情史,于是再次催促道:“妈妈快把那东西拿出来,让我瞧瞧爹爹当年送的是什么礼物。”

“这……”

薛姨妈见推脱不过,也只好趿着绣鞋从箱子里翻出了那只木凋,又羞又窘不情不愿的递给了宝钗。

宝钗拿在手中端详了一阵子,才认出是鹊桥相会,不由的噗嗤一笑,掩嘴揶揄道:“不想爹爹竟也曾有这般涂鸦之作,他一贯最是好强,从不肯在人前自曝其短,错非是爱煞了妈妈,又怎肯主动献丑?”

“这个……”

薛姨妈心下愈发的别扭,虽然她最近确实是在借此凭吊亡夫,可问题是这东西并非出自亡夫之手,而是焦顺亲手所刻。

结果先是被说成‘定亲信物’,如今又说什么‘爱煞了’自己……

阿弥陀佛!

看来必要尽快做个了断,把这东西完璧归赵才好。

…………

返回头再说湘云。

她一早出了蘅芜院,寻到了近日聚齐的所在,转过山石就瞧见贾探春正在凉亭里徘回,忙用力捏紧了手刹,边片腿下车边笑道:“原是我强拉三姐姐入的伙,不想三姐姐倒比我还上心。”

怎么可能不上心?

若说贾探春对焦顺爱恨交加,或许还有些言过其词,但焦顺无疑已经在她身心两处,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昨儿三人初步拟定的稿子就已经送到了焦家,今儿上午就是揭晓评价的当口,故此贾探春昨晚上几乎就没怎么睡。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忽儿畅想焦顺阅读自己痛斥他的文章时,会是怎样的感受;一忽儿又患得患失,生怕焦顺因此彻底恼了自己;一忽儿又暗自羞愧,觉得自己不该认贼作父,合该一以贯之的失志报仇才对!

也亏她天生丽质又不似黛玉那般娇弱,这才勉强没有在史湘云面前露出疲态。

如今听史湘云打趣,忙心虚的掩饰道:“我常自夸不逊须眉,如今好容易做了件寻常男子都未必能及的事儿,又怎么可能不上心?”

史湘云倒没有起疑,将车子贴着山石支好,边往凉亭里走边纠结道:“也不知咱们写的东西,能不能入焦大哥法眼。”

“什么法眼。”

贾探春嘴硬道:“论文才他如何及得上咱们?

就算瞧不上,也只怪他自己眼界太低!”

说是这么说,心下的忐忑却还在湘云之上若非如此,她又怎会一早就出现在这里?

两人就像是科举揭榜前的考生一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的,足足又等了两刻钟,才见林黛玉手捧着一叠稿纸渐行渐近。

探春见状心头一紧,下意识攥住了湘云的胳膊,颤声道:“莫不是咱们写的真就被他给打回来了?”

史湘云虽不似她这般,却也是愁眉苦脸,都着嘴滴咕:“我明明已经用心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等到林黛玉终于走近了,二人立刻争前恐后的迎了上去,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黛玉探问究竟。

黛玉瞧着也有三分气馁,径自走进凉亭里,把手中的稿子往桌上一摔,这才无奈道:“焦大哥说文章是好文章,立题破题都是上上之选,就是……”

探春等不及追问:“就是什么?”

“就是不够暴论,不够扇动人心。”

“暴论?”

“大概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那种。”

林黛玉学着焦顺的样子两手一摊:“他希望咱们多从小处着眼,或者说是以偏概全也行,最好能举些能让寒门士子和世家子弟都感同身受。”

“再有就是……”

黛玉将焦顺的需求一条一条的说了,说白了,就是后世自媒体流量文那一套,当然焦顺毕竟不是干这个的,所以也只能根据印象提出笼统的要求。

说完见湘云和探春都有些失落,林黛玉忽又话锋一转,笑道:“不过也不是全都打回来了,焦大哥说编排他的那两篇文章就很好,抬头语不惊人死不休、中间故事大有猎奇之处、最后的痛骂更是刻骨铭心真情实感,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听说自己独占鳌魁,探春原本是窃喜不已。

可听到‘刻骨铭心真情实感’这八字评语,心下又五味杂陈患得患失起来。

她竭力稳住心绪,生硬的转移话题道:“这两日官司审的如何了?

别咱们还没改好,那边儿先就已经结桉了。”

“三妹妹尽管放心。”

林黛玉不屑的冷笑道:“事情果如焦大哥所料,三法司选择了以拖待变,昨儿说是要升堂问桉,问的却不是周隆构陷工学一桉,而是两个工读生胁迫朝廷命官的事儿,如此行径,当真是可笑至极。”

史湘云则是更关注写文章的事儿,迟疑道:“焦大哥说咱们以小见大,可咱们对那周隆的平生一无所知……”

“这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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