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尽头(1/2)
然而,没过多久,又有太监来报,陛下,不得了了,龙妃娘娘疯了一样撞黄金笼,还说就是死,今晚也要见到陛下!
不见!
无需再报!
风君楚撂下手中的笔,再无心批阅奏章,一颗心,早就飞到了神龙台。
可是,他如何见她?
他已经老了,她却还一如当年,他人生已过半,她还有漫长无际的生命,他就算见了她又怎样?
拿什么去爱她,宠她?
一生最好的年华,都用在了思念她,他已经习惯这种如罂粟花般令人成瘾的痛苦中了。
神龙台中,萧怜泪流满面,对着大门哭嚎:风君楚,你放我出去,棠棠要走了,你让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啊!
她动作剧烈,就无法克制地眩晕,力气越来越弱,却一直撞那牢笼,额头上鲜血淋漓,楚郎,我求求你,我答应你,我一定回来,你放我出去,我要看棠棠最后一眼啊!
楚郎,你怎么对我都行,可是你不能这样对棠棠,棠棠是我们最疼爱的女儿,她要走了,她要走了啊!
你让我去看看她!
我求你——!
胜楚衣!
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黄金笼,被她撞的嗡嗡作响,却岿然不动。
神龙台当值的宫女太监,谁都不敢靠近半分。
远处过来查看情况的白净净,急匆匆赶回去回报,将萧怜的话,一字一句,一个不漏地学给了风君楚。
棠棠?
风君楚抬眼,哪儿来的棠棠?
她还说了什么?
还说,还说‘胜楚衣,你一定会后悔。
’白净净紧张地直抹汗。
胜楚衣,楚郎!
哈哈哈哈哈!
风君楚惨笑,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他挥手,猛地将满桌子的笔墨纸砚全掀了干净,原来是这样!
她口中的楚郎,一直是别人!
一直是别人——!
他指着白净净,传朕的旨意,今日起,封锁神龙台,没朕的旨意,那两扇门,永远不准打开!
你想要的,朕偏不给!
朕要让那黄金笼,陪你到地老天荒!
神龙台中,萧怜激烈地挣扎,几乎昏死过去,口中依然念着,棠棠,不怕,娘亲来了,娘亲来接你,棠棠,娘亲最喜欢的棠棠
朦胧中,那满树粉白的梨棠花霎时间,仿若都开了。
雪团子一样的孩子,张开双臂,甩开小短腿向她冲来,她那样糯,那样软,连话都说不清楚,又那么美好,是她用命换回来的孩子。
棠棠,棠棠娘亲不好,娘亲不好
萧怜倒地不起,也没人敢进来半步,更没人相扶。
她昏昏沉沉睡了三日,唇间沾了些湿润的清水,才猛地睁开眼,棠棠!
眼前的,一个女人,似曾相识,却记不清是谁了。
那张脸,生了些细纹,姣好的容颜,似乎已经被岁月抹去,只留下胭脂掩饰不住的憔悴。
你醒了?
二十年不见,可还认得我?
雪婉瑜?
萧怜坐起身来,疑惑地看着她。
是我。
雪婉瑜平静地看着她,微笑道:做神仙真好,二十年,容颜不老,难怪他对你念念不忘。
她用软软的帕子,沾了水,小心替萧怜擦去脸上的血痕,从前,我只当你独得了他的全部宠爱,现在才知,你并不比我过得好,至少,我还是自由的,而你,却只有这牢笼。
她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嘲讽,全是诚意。
你出去吧,他不准任何人进来,你这样,只会害了自己。
萧怜心头,仿佛缺了一块肉般地疼。
棠棠走了,棠棠走了啊
生老病死,世事无常。
虽然早知会有这么一日,可却没想到,她连送她一程都做不到。
雪婉瑜却不走,只是从随侍的女官手中拿了伤药,细细替她将额头上,手上的伤处理干净,不用怕,他不在宫中。
不在?
是,昨日突然出宫了。
做什么去了?
不知道,一个人微服出行,没人敢问。
萧怜不想再提这个人,看着雪婉瑜,你不恨我?
雪婉瑜抬眼,微笑:恨过,不过早就不恨了。
恨又能如何,爱又能如何?
既然爱都换不来什么,恨难道会让我更好受?
她仿佛一切都已看透一般,眉眼平和,放下了执着,反而比从前看起来,更美了一些。
你一定想不到,这二十年,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拜神。
拜神?
是的,陛下,赐了我一尊对面神,说是海国供奉的神明,我曾经因为恨将它打碎,后来又因为怕,亲手将它的千片万片碎片重新拼凑在一起。
可就在拼凑那神像的过程中,忽然就对这世间的一切顿悟了。
雪婉瑜说到这里,眼中闪烁着某种光,是看透一切的光。
她当初亲手打碎了神像,萧怜曾预言她亵渎神明,将不得善终,可如今,她却靠自己的双手和善意,悟透了一切,改变了一切。
而真正的神明,却沉迷于情爱生死之中,无法自拔。
——
风君楚,乘了一艘大船,漂洋过海,数月之后,到了一个地方,叫做璃光。
璃光剑圣胜楚衣,当今海皇北珩大帝的父君,海国一战后立地封神。
他自然是知道他的,这世间,有谁不知道他。
既然知道他,便知道了那个叫做萧怜的女子是谁。
有人说她封了神,有人说她殉了情,原来她是去了九洲。
他早就该知道,她就是那个萧怜,若是早知道,那边明白,她心中所想的,到底是谁!
也自然知道了她口中的棠棠是谁。
风君楚踏上神都的大御码头,正值神皇大丧期满,满城尽去素缟。
逝者已矣,海国派来了新的神皇即将登基,一切歌舞升平。
他的心头却是如被重重一击。
在问得神皇寂灭后的陵寝所在后,风君楚便于夜深人静之时,悄无声息地来到梨棠的大墓前。
梨棠,这么随便的名字,是他给你取的,还是她?
他在她的墓前,按照父母祭奠子女的规矩,做完了全套,之后,笔直地立着,许久,一动不动。
她那样拼了命急着要出来,该是想见你最后一面,可我当时并不知道,如今知道,却已经迟了。
现在,我代她,在你的墓前祭奠,希望你不要怪她,她她也是身不由己,她该是很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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