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8章 拒虎(1/2)
有道是‘君子不党’,成群结党必然无法保持精神的独立,就需要舍己从人。
而众人的智能不可能在一条线上,所以一个团体就不得不尚贤、尚同,或以领马是瞻。
像墨子、田横、宋江之流,气义相许,同生共死,未尝没有可取之处。
但一团体既不允许也不可能有人才智凌驾于领之上,自然也就难以继长增高。
墨家数传便告分裂,一时显学湮没无闻。
田横五百士可以同心死义,却无法和刘、项争雄于世。
《水浒传》虽是小说家言,水泊梁山的盛衰全在宋江一人身上,梁山因宋江而强,也因宋江而衰,而宋江的思想只是招安而已,众人虽有不同意见,因为服膺宋江为人,也只能生死以之。
‘封妻荫子,报效朝廷’,这是宋江能想到的最好出路。
《水浒传》号称忠义,似乎也全在这一转变上。
其实后世对忠义的理解已经失之浅狭,朱子说,‘尽己之谓忠’,孟子说,‘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曾子三省其身,曰:为人谋而不忠乎?
古说,受之托,忠人之事。
非必君臣之间方可言忠。
况且君臣也只是一种隶属关系,君非专指君王,臣非专指臣僚。
后世提倡民权,认为忠之道德可以不必再提,孰不知忠者尽己,是为自己的要求,并无特定的对象。
孔子说仁,孟子说义,所谓居仁由义,仁是内心的信念,义是行事的标准,并非朋友之间方有义或不义。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信、果和仁义相比,只是次一等的道德,需要仁义来统摄。
否则虽信虽果未必合乎仁义。
宋江行事有所谓‘替天行道’,替天是为忠,行道是为义,是以能替天行道便称得上忠义二字,非必招安方为忠臣义士。
宋江之流欲替天行道,那么何为天?
何为道?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荀子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皆非宋江欲为之尽忠的天。
宋江欲替之天乃是‘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之所欲,天必从之’的天。
是赏善罚恶主持公道的天。
皇帝号称天子,则当遵从天道意志,替天行道。
宋江一介江湖草莽,而欲替天行道,必以朝廷为失道无疑。
官逼民反的事例,在历史长河中俯拾皆是,其结果要么像方腊之流被朝廷镇压,要么像宋江之流招安。
真能改朝换代的寥若辰星。
朝廷横暴不仁,百姓起而反抗,固然有其正义与合理性。
但是这种正义在颛制统治之下是不可能得到伸张的。
宋江自知自身实力不足以改朝换代,退而求其次接受招安,这也是世人普遍的观念,正和阮氏兄弟所唱,“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也可能赵宋皇帝尚未到秦始皇、隋炀帝的程度,百姓尚未对皇帝失去信心,只是痛恨贪官污吏。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历史便在这种分分合合中似曾相识,周而复始。
但在没有一个更合理的制度出现之前,改朝换代遇到气运盛强的时候总还可以维持二三百年。
裴多菲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人生在世,有的人追求功名利禄,有的人追求艺术境界,修行者追求的则是一种解脱。
但是如何方得解脱,各家道术又有不同的意见。
庄子的道遥无待可谓是自繇,虽然逍遥无待亦有所凭借,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
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只是云气风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充塞于天地之间,可不劳而获罢了。
反之,则有所凭借,皆有所不自繇。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佛说人生八苦,根源亦在于欲求。
‘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
太上忘情,欲为七情之一,更在可忘之列。
人有情感,有理智,忘情非是无情,乃是以理智控制情感罢了,道家的无为,佛家的无相,无非是以极端理智藐乎俗世纷争。
庄子所谓蛮触蜗角,总为世间纷争不过如此。
道家是理智派,墨子则摩顶放踵以利天下,墨子弟子习于攻战,赤膊上阵,真可谓是赤心热肠。
连妻子不葬,鼓盆而歌的庄子都说墨子天下之好也。
老子又说,报怨以德。
佛家舍身饲虎,上邪爱敌如己,此又感情过于沉厚。
大抵感化之力有时而穷,专任情感便如自断爪牙,必将自取灭亡,无法长存于世。
儒家则提倡仁义,有所为,有所不为。
可谓兼得之矣。
历史上能够长治久安的朝代皆少不得儒士定其规模气象。
孔子说,‘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
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
制度上因袭虽未必有大功,至少能与民休息。
汉初黄老之治不失为明智。
老子说,‘不知常,妄作凶’。
不妄作,是其长处。
不作为,是其短处。
一切无为,则官府失其功用。
明钦也算是自幼修行,虽然没有什么高深境界,对于功名利禄也不甚热衷。
正所谓名缰利锁,一踏入名利之门,便不免心为形役,患得患失,再无自繇可言。
修行是孤往之事,若为修行而计,自然也没有成群结党的必要。
是以明钦到仙界之后,虽然和一些道派有过接触,不过是学些功法罢了,对其道术并无太大兴趣。
世间道派往往党同伐异,竞争激烈。
当然世间此疆彼界甚多,也不只道派为然。
人类能自立于世,乃是得益于群道,然而世间纷争也往往出于群道,是以精神独立、思想自繇反为修行者推重。
金乌教也不过和神光教、血影教类似,教义剽窃杂凑,没有特别高明的地方。
明钦固然可以委顺一时,但卫振衣、洛咏言并非易与之辈,一旦加入金乌教,可别想轻易脱身。
“我对贵教的教义还不甚了解,容我研习一番,再向夫人讨教。”
洛咏言怔了一怔,她几次三番开口相邀,明钦都不为所动,洛咏言着实有些气闷。
金乌教的教义是金乌上人所创,号称至言妙道,无与伦比。
明钦想先了解一下也无可厚非。
“教主命我三日内拿下眠鹤的坞堡,事情紧急。
眠鹤身边颇有道行高手,不知海少愿不愿助我一臂之力。”
明钦不肯相从,洛咏言只能作罢,直接道明来意,眠鹤身边有龙婆和慎玉护卫,洛咏言自然要多找些修行者助力。
“夫人相召,在下岂敢不从。”
明钦得知慎玉是蜃楼王的姐姐,正想从她身上拿到蜃龙血。
便做个顺水人情,随洛咏言走一遭。
“如此甚好。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城如何?”
洛咏言行色匆忙,眠鹤毕竟是海市总督,海市失陷,眠鹤四处求救,据说已经征调了数万兵马前来救援,如果由慎玉统一调度,必然是金乌教的心腹大患。
洛咏言带上明钦几个,信心大增,明钦不肯加入金乌教,洛咏言心中不忿,琢磨着先让洛绮、童姣如加入金乌教,也是不错的帮手。
梅园外面准备好了战车,眠鹤撤走的十分仓猝,遗留下大批兵械,战车千辆,金乌教收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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