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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行进(1/2)

李明启捅开雪窝子,扒拉出一个合适大小的洞口爬出来,拍了拍头上的积雪。

哑着嗓子朝雪窝子里面喊:“喂,老谢!

谢丰荣!”

里面没有反应,李明启随即朝里面踹了两脚。

雪窝子里的积雪动了动,然后一个红色的物体从里面拱了出来,那是老谢登山服的后背。

老谢勉强站起身,试图伸了一下腰,可是到一半就停住了。

困在雪窝子里已经几个小时,他年迈的身体佝偻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早已有些吃不消了。

老谢放弃了,弓着身子爬出雪窝,一屁股坐在洞口外面不远处。

“尼玛!

尼玛!”李明启还在朝雪窝子里喊,满脸的着急。

‘尼玛’是藏语中‘日曜日’(星期日)的意思,因为出生日期是日曜日,所以这也成了很多藏民的名字由来。

李明启心急的不行,直接倒着一头扎进了雪窝,半天才把里面的藏民向导‘尼玛’拉了出来。

不幸的是,尼玛已经早已没了呼吸。

僵硬的身体,不知道是冻死的,还是因为雪崩的掩埋。

李明启颓然坐在地上,老脸上眼泪纵横,老谢在一边儿也在抹着眼泪。

当地藏民把这里叫做‘五姑娘山’,只因山的中段有连续的五座山峰。

尼玛早在来之前就跟他们说的很明白,五姑娘山的山壁陡峭,冬天又因为季风影响降雪很足,冬春两季雪崩是常有的事。

所以冬天进五姑娘山,在当地藏民看来不是一种冒险方式,而是一种自杀方式。

尼玛是个例外,他是个党员,也是藏区地质勘探队里的骨干之一,向来冲在工作任务的第一线。

“多好的小伙子!

就这么没了!”老谢拍着大腿。

“是啊,多好的小伙子!

我真的是...诶!”眼泪在李明启的脸上变成了两条冰痕,他举着占满积雪的手套拍打自己的脑袋,灰白的头发随着他的拍打在风中狂舞。

“这才走五十里都不到,真他妈的倒霉到家了!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老谢忍不住哭着骂街。

“老谢,别说了,把尼玛埋了吧!

我看着难受!”李明启捡起雪地上的帽子扣在头上。

两人匆匆把尼玛的遗物收集好,把尼玛葬在了雪窝不远处的山脚下,用石头为他磊了一座坟墓。

李明启打开防水的电子卫星地图,校对位置后做了一个标记,待等来年开春再带他回去。

顺着山谷底部,继续前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远在八十多公里外的国境线,在那里有印方的地质队伍在等着接应他们。

李明启是负责地质勘探的,而谢丰荣是搞气象研究的。

他们此行不光要做地质考察,还要做气象考察。

“李子,要不,要不咱们回去吧!”老谢罕见的开始打了退堂鼓。

“老谢,你说啥呐?

尼玛都埋在这了,他命都搭上了,你老谢还想不想要你那张老脸啦?

!”李明启哑着嗓子质问。

“李子,你听我说完成不?”老谢脸上面露难色。

“说,说,说你奶奶个锤子!”李明启怒目横眉。

两个年级已过花甲的老人,在国道209西南方几十公里外的大山里就这样吵了起来。

高原缺氧,再加上还是隆冬时节,这使得两人拌几句嘴都得呼哧半天。

喘了一会儿,老谢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子,我不是怕死。

我是怕带不回去一手的资料,没人主持下面的工作。”

“你个,你个狗日的!

要不是你非要实地考察冬季季风的影响,我们,我们他妈也不至于这时候来遭这罪。”李明启也坐在了地上。

老谢从背包里挑出一个金属杯子,再把地上的表层雪扒开,抓起一把下面的雪塞了进去开始摇晃。

这是特质的动能杯子,能够将杯子摇晃的动能转化成热能,以此保障他们在补充水分的时候身体不会流失太多热量。

李明启显然比老谢没耐性的多,掏出压缩饼干咬一口,抓起一把雪就往嘴里塞。

“老谢,国境那边有南亚的队伍等着我们的呢,别打退堂鼓了。

反正咱们身上的器材会自动记录数据,咱们俩就是撂在这,回头他们也能找到咱们,得到咱们记录的数据。

再说了,咱们这岁数也没啥可惜了,都是‘熟透的果儿’了,该入土了。”强烈的紫外线,照在李明启黑黑的老脸上,分外憔悴。

“嗯,我就是担心下面的工作没人主持了。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那群傻徒弟,没一个有人样的。”老谢说完喝了口稍微变温的冰水。

“要我说,你谢老板就是眼珠子长在天灵盖儿上了。

你那群徒弟哪个不比我那群狗崽子强?

我前段时间一说要冬天进藏,他们脸都绿了!”老板这个叫法原本是用来称呼导师的,后来科研机构主持工作的带头人也开始被习惯性称作老板了。

“得了吧,你那群狗崽子可比我徒弟们强多了。”老谢微笑着反驳,显然他心理并不这么认为。

“诶,咱俩撂这不可惜,可惜的是尼玛呀。”李明启总是对这个藏族年轻人念念不忘。

“李子,别念叨了,尼玛的亲人在9.12地震的时候都走了。

他下去陪陪他们,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老谢出言安慰,忽是又想起了什么。

“李子,我这么多年,一直想问问你,白海到底哪去了?

咱们这回能不能活着出山都是问题,你就别瞒我了成不?”老谢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渴求。

“白海?

你怎么这时候还能想起她?

你他妈孙女都马上高考了,你想她还有个屁用?”李明启面露嘲讽。

“我,我就是想知道知道,没想啥别的。”老谢眼眉低垂,晒黑的面庞上看不出有没有脸红。

“嗯......忘了她吧。

我们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沉吟了一下,李明启明显也有些不自然。

“她,‘走了’?”老谢抬眼直勾勾盯着李明启。

“老谢你以后也别再问了,就当,就当她走了吧!”李明启又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

“你肯定知道啥!

李子,都这时候了,你还瞒我?

!”老谢咬住不放。

“老谢,相信我,你还是当她没了吧!”李明启站起身,背起背包。

“李子,李子,李子!

你他妈总是拉屎拉一半儿!”老谢也收拾东西,背起背包跟了上去。

寒风凛冽,遍布碎石的山谷里堆满了厚厚的积雪。

表面上平平整整,可是一脚踩下去却难以预料踩碎石还是什么上。

山风吹拂着两侧山壁上的积雪,飘起缕缕白纱巾一样的雪云,在风中慢慢消散。

两个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在群山环抱间,两侧的高山像是矗立在这里亿万年岁月的武士,默默俯视着两个赌上性命踏入这里的小小生灵。

走到一处矮崖下面,两个人不得不再次停住脚步。

依照他们现在的体能,每次行进超过3公里都会气喘如牛。

李明启给电子地图换装上新的电池,核算着方位。

老谢在一旁掏出压缩饼干,补充食物,维持热量:“李子,你说我们赌这么大,真的会实现吗?”

李明启眼睛依旧盯着地图:“‘天河工程’跟‘季风走廊工程’,这里都是必经之路。

只要国家想发展西部,这是一劳永逸的唯一途径。

我们即使不做,也肯定还会有人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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