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妮萨(1/2)
卡特看着慢慢松开自己的小妮萨:“妮萨,你想要更好的生活吗?”
小妮萨茫然不解:“什么是更好的生活?”
卡特沉吟了一下,轻声说到:“更好的生活就是大房子,软软的床垫,还有吃不完的糖果”
妮萨看着皱纹堆累的卡特有些迟疑:“不!
我不要!”
卡特有些疑惑:“为什么?”
妮萨怯生生地回答:“爸爸死后妈妈生病了,几乎每天都要去打针。
妈妈不能工作,妈妈需要钱。”
卡特明白了,妮萨的母亲可能患有什么疾病。
但是按道理来说,在她的亡夫阵亡后,政府会为她提供为期三年的医疗保险,在这份医疗保险结束后她还会有近40万美元的抚恤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妮萨会落魄至此。
“打针?
打什么针?”
“我不知道,不过妈妈以前打针要走很久,但是无论多晚她都会回来。
可是今年妈妈出去打针,就总要第二天才能回来。”
“第二天才回来?
她为什么要第二天才回来?”
“我也不知道,以前妈妈打完针回来,会很累,回家就睡觉。
可是现在妈妈打完针回来,经常会做些奇怪的举动,而且不需要睡觉了。”
卡特心里盘算着,妮萨说的以前打的针可能是有种镇静作用,亦或者对身体的负担很大,一般这类药物都是特定的病种才会用到的。
妮萨后来说她妈妈自己在家打的针,可能就是毒品。
按照他的猜想,有些特殊的药品对于人体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妮萨妈妈在某种特殊的治疗进程结束后,病虽然好了,却也埋下毒瘾。
这也是近几年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长迪恩经常头疼的问题,天知道那些该死的毒品对这个国家的根基腐蚀的到底有多深。
卡特不忍心让妮萨去理解成人世界的肮脏,随即转移了话题:“妮萨,你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妮萨摇了摇头,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牌子,摘下牌子背到了身后,仿佛看不懂上面的英文让她很羞愧。
卡特伸出手将钱放到了小女孩胸前的可乐瓶里,又把她头上蓬乱的金色头发理了理:“那你妈妈现在在哪里?”
小女孩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每天妈妈在天黑的时候才会来找我。”
“那你能带我去看看你的家吗?”说着卡特拿出了一张100美元,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带我去,这100美元就是你的。”
小女孩想了想摇了摇头,卡特皱了一下眉,又掏出一张一百美元的现金。
小女孩又摇了摇头,指了指胸前可乐瓶里卡特刚塞进去的50美元“我想要这个,妈妈喜欢这个”
卡特哑然失笑,原来自己早就忘记了孩子的世界有多么简单,然而更让他吃惊的九岁的小妮萨居然不认识数字。
卡特跟着妮萨来到了街尽头的一个小巷里,在小巷的后面,是一个废弃的车库。
指着车路已经破损生锈的升降门,妮萨轻轻说:“这里是我的家。”
破旧的升降门满是锈痕,卡在的离地一米左右的高度,上不来,也下不去。
里面是一些破旧的塑料瓶,一个旧床垫,以及床垫上露着羽毛的破旧蚕丝被。
在车库靠右的墙角处,还有一个黑色的单人老式沙发,上面黑色的皮革已经风干开裂,露出了里面的黄色海绵。
他仿佛能看到在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女人斜躺在上面,把一个塑料针管从手臂上拔出来后,满意的露出享受与陶醉的傻笑。
而年幼单纯的妮萨则是畏缩在肮脏的被子里,掀起一个小缝隙,用她黑宝石一样的眼睛见证着母亲荒唐至极的人生。
卡特看着妮萨指着车库的小手,感觉自己的心脏紧紧地缩了一下。
他蹲下看着妮萨:“妮萨,我叫卡特,你跟我走好吗?
我会给你漂亮的裙子,大大的卧室。”
妮萨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不!
我哪里都不能去,我必须现在就回去继续站着,不然妈妈晚上回来找不到我会哭的。
妈妈会杀死我的!”
卡特一阵沉默,看着转身离去的粉色连衣裙,他掏出了一张纸写上了这个废弃车库的地址。
坐在回住所的车上,卡特掏出手机拨打了助手的电话:“刘易斯,我给你发一个地址,那里住了一个女人跟一个孩子。
你联系当地的社区,把她们的资料明天下午前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越详细越好!”
“好的,卡特先生。”刘易斯小姐向来做事不多问,这正是卡特喜欢她的地方。
车窗外飘起了雨丝,在车窗上留下了一丝丝曼妙的雨线。
阴沉的天气总是让人感觉到不适,压抑的负面情绪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抛洒到空中,弥漫到人能呼吸到的每一丝空气里。
卡特能感觉到这种沉闷随着清凉的空气飘散到他的肺里,将其灌满哀愁,他吐不出去。
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忍受这种负面情绪在他的肺泡里打转儿,然后整个人被哀伤慢慢包裹的过程。
儿子的阵亡让他夜不能寐,之前他觉得这是命运对他的亏欠,但几个月后他有些许的释然了。
毕竟他已经送了成千上万个别人的儿子,去西亚那个战争的泥沼。
参与这场本与这些年轻人无关的战争,葬送了这些出生于数千英里外的生命。
然后一纸阵亡通知书再跨越数千英里,飞到了大西洋的彼岸,用悲伤与眼泪将一个个家庭撕扯地粉碎。
妮雅的家庭,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在她转身离去时,粉色连衣裙的下摆依旧在他此时的脑海中飘荡。
她本该享受一个更加美好的童年,一个充满零食、一个缠着爸爸带她去钓鱼、一个缠着妈妈带她去迪士尼游玩的童年。
悲哀的负面情绪在卡特的肺里慢慢凝固,让他感受到了窒息。
就像妮萨父亲的幽灵来到了身边,如蟒蛇一样缠住了卡特的胸腔,使他的肺无法正常工作。
是的!
一切都是他的错!
都是卡特自己的错!
都是国防部长的错!
他不是这一切悲哀的起因,但他是促使这些悲哀笼罩在那些无辜家庭的愚蠢决策者。
虽然他明白这一切,可是军方还在草拟一个新的国会授权法案,想要在明年继续增加国防预算,还要参与更多的地区冲突,还要送更多无辜的年轻人跨越半个地球去置身险地。
卡特无能为力,尽管他站在了军方的最高职权上,无数忠诚的士兵也都在仰望着他的号令。
可是他现在却感觉到了自己是那么的无助,政治角力、财团利益、盟友外交压力诸多方面都压迫着自己。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小棋子,一个被各方压力凝结成的大手逼迫着向前走的棋子。
是的,更多的年轻人会在明年丧命于他乡,更多的家庭将在勋章的照耀下如盛夏的雪人般融化,而他将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坐在后排座哭了起来,花白头发的他打开钱包,摸着里面的一张照片毫无顾忌地大哭着。
照片上的年轻人似乎在用比阳光更加耀眼的笑容安慰着他,可他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那个小伙子臂膀上的肩章如同一颗黑洞,让卡特的眼神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想起了十几年前摆放在白宫草坪上的上千双军靴,如今他们的主人已经很少有人提起,那些曾经与照片上的年轻人一样的笑脸和他们的生命一起,早已永远的凝固在了一张张泛黄的照片里。
一切都是他的错!
雨丝更加密集,拍打车顶、车窗,也拍打在卡特的精神世界里。
车窗上划过了更多的细丝,慢慢沿着车窗向着斜下方慢慢划去,如同一个个鲜活又短暂的生命,在留下那条扭曲变形的痕迹后消逝在车窗下端尽头。
那些变形断裂的水痕,是他们留给这个世界的悲痛,也是继续活在世上的人心中那无穷无尽的惋惜。
卡特没有回家,而是命令司机径直将车开往了波托马克河边的阿灵顿国家公墓。
那里,是照片上年轻人长眠的地方,也是23万个家庭的悲伤聚集的地方。
车子停在公墓的一条公路上,卡特拒绝了司机递过来的雨伞,冒着大雨走进了那条埋葬着希望的小径。
苍老的脸上看不出眼泪,因为上帝正在替他在阿灵顿哭泣。
熟悉的白色墓碑阵列,陌生的雨幕。
他从没有在阴雨的天气来到过这里,正常情况下这种天气也基本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出乎他的意料,远处一个墓碑前,一位身着黑衣年轻的女士正瘫靠在一个同样的墓碑前哭泣。
她张开的雨伞丢弃在脚边的不远处,雨幕越发的肆无忌惮,肆无忌惮的拍打在她的浑身上下,上帝似乎想用他的眼泪将这位女士浸泡起来。
卡特慢慢走到那座墓碑前,将地上的雨伞捡起来,搭到了年轻女士的肩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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