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焚矣
这时候传进消息,说是抓住了入宫行刺的刺客。
刺客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妖娆女子,刑讯之下只说是替齐国报仇,便咬舌自尽了。
次日早朝,国舅仲孙便呈上了奏章,要对国中齐人后代进行甄别。
并提议说:男子十六岁到六十岁者,尽皆流放荒寒之处做苦役。
未成年者一律发卖为奴。
但有反抗,就地斩决。
当晚,奏章就摆在梁帝的面前。
已见昏聩的梁帝正要批复准奏,被惠贵妃拦下了。
梁帝问道:“贵妃这是何意?”
“陛下可知,臣妾也是齐人?”
“寡人早就知道啊!”
“臣妾可否为那些无辜的齐人求个情?
留下他们,还能为国出力啊!”
“如今寡人还在,他们就敢入宫行刺。
寡人的儿子们都还年少,若是寡人不在了,恐怕他们就要造反了。
不杀不行。”
“当真要杀?”
“君无戏言。”
“可是他们并不曾造反啊!”
“这叫防患于未然。”
“若是臣妾也要造反呢?
是否也一定要杀了我呢?”
“这怎么可能呢?
寡人一向待贵妃不薄,怎么会呢?”
“陛下有所不知,臣妾初心,便是入宫来,寻机以报家国之仇的。
正因陛下一向待臣妾不薄,臣妾才不忍心下手。
更因入宫之后,见陛下勤于朝政,恩待侍从宫人,是位慈善之君。
故此,窃以为黎民得逢贤君,便是百姓之福。
今陛下竟要如此草菅人命,滥杀无辜之人,不是要激起民变吗?”
“想不到寡人竟瞎了眼,身边竟留下你一个齐人的刺客。
你真的以为寡人不能杀你吗?”
“设若陛下能一如过去,爱民如子,臣妾即便身死又有何憾?
自古道伴君如伴虎,臣妾始终在等待这最后时刻。
臣妾本想伴陛下终老。
既然虎要吃人,臣妾自然要舍私恩图大义,不容再有血腥的屠杀发生。”
“来人,拿下这妖妃。”哪知近处并无人回应。
“陛下且慢。
陛下可知晚膳时,臣妾陪陛下饮下的是什么酒吗?
若无解药,不消一刻,臣妾就陪着陛下共赴黄泉了。
杀你,是报了国仇家恨。
陪你去死,却是要报答陛下十余年的恩宠。
这就是陛下和臣妾的宿命。”
“你······当真,当真下了毒?”
“陛下,臣妾是不是下了毒,陛下心中早有了答案”
惠贵妃看着梁帝那双愤恨又有些希冀的眼睛,平静的将话说完。
梁帝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原以为她不会,至少她不敢自己也喝下毒药。
哪里能料到,或者说,这些个男子们都不曾料到——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陛下,时辰快到了,不如——臣妾给你跳支舞可好?”
“贱人!
给朕滚!”
惠贵妃无视他的愤怒,自顾自跳了起来。
梁帝开始还转过头,但看着看着,不免也感叹起来——她跳的,是他们宫外初见时她跳的那支舞。
寒山寺一别,美人无恙否?
这是梁帝与她说的第一句话,不知怎地,梁帝竟想起了这句话。
回忆一但开始,就无法停下,梁帝还记得当时的惠贵妃还不是贵妃,只是一个明月楼的舞姬,可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美好。
又是什么时候,她的笑也渐渐假了起来呢?
“陛下,臣妾忘了告诉你——你倾心的人,叫北冥婳,是我的姐姐,而我是她的妹妹,我叫北冥姽”
她轻身细语的揭穿了真相,梁帝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怒。
原来······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多年来的琴瑟和鸣,夫妻恩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梁帝大怒,不觉气急攻心,腹中绞痛,早有一口污血喷将出来。
北冥姽骄傲地笑着,笑着,心中却是翻江倒海——陛下,我的身份是假的,可我的情却是真的啊!
为何······陛下就是看不到呢······
他试图拉起身边已经倒地的贵妃,贵妃已无气息。
梁帝无力地垂头伏案,宽大的龙袍袍袖,带翻了案上插有八支蜡烛的烛台,火星四溅点燃了地毯桌围坐垫诸般物品。
梁帝既不躲闪,也不叫喊。
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的尸体。
事到临头,恐惧反而散了,梁帝的手无意中拂到了她身上的一件饰品,混浊的眼中,浮起好像是眼泪的东西。
他忆起了,那是他给她的第一件赏赐啊。
也许,梁帝感动了,也许,他会觉得这是一种讽刺。
但是无论他怎么想这个女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待到宫中太监宫女们砸开门扇时,内殿烈焰腾腾已不可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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