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中念阳也渐渐平静下来，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走过热闹的商场，走过明亮的橱窗，走过荒凉的建筑工地，走过狭小的街头巷道。

最后，他想明白了，既然自己认为是对的，那就义无反顾的坚持下去。

他走进地铁口，朝自己的小区赶去，是时候离开了。

地铁站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多，密密麻麻，迎来送往。

地铁上人也同样的多，人与人之间近乎到了摩肩接踵的程度，念阳他紧紧的抓住扶手，尽量使自己的身体避免接触到身旁其他的人。

车厢里很暖和，像一个巨大的保温桶，但里面的空气很沉闷，仿佛是已经被封存了很久的一般，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

地铁行驶中，窗外一张张彩色的广告飞快的变换着，同地铁里的人一样，每一次进出站，又人下车，也有人上车。

可就算是这样，车里的人却还是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各自低着头玩手机。

终于，念阳到站了，他飞快的下车，走在空无一人的地铁站立。

从地铁口出来后他并没有直接回小区，而是在路旁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里买了一包烟，蹲在路独自边吸了起来。

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烟头的火花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他吐出的烟雾以极快的速度融到夜色里消失不见。

又一段时间过后，念阳把整包烟都给抽完了，可他还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和夜色融为一体，一切仿佛都被这夜里的霜给冻住了，只剩下地上的烟蒂依稀放出些一闪一闪的火光。

终于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起身往小区里走去。

他没有回家而是坐到了自己的汽车里。

汽车后排的座椅上放着不多的行李，那些全是念阳实在舍不得想要带走的。

夜色已深，远远看去居民楼里只剩下仅存的几家住户没有熄灯。

看着自己居住了这么久的地方，念阳小声的叹了一口气。

正在他打算趁着夜色开车里开的时候，忽然间他脑袋里灵光一闪：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他赶忙翻身到行李里翻找，片刻后才小声的说道：“大宝！”

果然，今天收拾行李的时候自己一心想着的都是唐柘，以至于完全把大宝给忽略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下车往楼上冲去。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借着楼道里微弱的灯光，只见大宝安静的站在门口正中，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念阳，还时不时的吐几下舌头。

再度看到念阳，大宝似乎有些恍惚，或许它以为自己已经被念阳给抛弃了，因为念阳家从来没有这么冰冷过。

家里所有的电器都被念阳给关掉了，家具也差不多都用白布盖了起来，如同一间许久无人居住的房子一般。

知道唐柘要结婚时念阳他没有哭，忍痛拒绝唐柘的求婚时他也没有哭，可就是大宝的一个眼神，一个绝望中忽然闪现出希望的眼神，他竟然忍不住哭了。

他只手握着自己的嘴巴蹲下去，轻轻的抚摸着大宝的脑袋。

他一把把大宝搂到自己的怀里，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在地板上砸出“咚咚”的闷响。

大宝很乖，它安静的窝在念阳的怀里，然后不停的用鼻尖轻触念阳的脸颊，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也似在哭泣一般。

终于，念阳抱着大宝又来到了楼下。

远远的他隐约看到自己的车前站着一个人影，他先是微微一愣，心里想道：“不会是唐柘吧！”

念阳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他怀里的大宝似乎发现了什么，把自己的脑袋从他的怀里抽了出来，冲着那个方向小声的犬吠了几声。

那个人影听到动静后，缓慢的扭头，看向念阳。

在那人转身的瞬间念阳心头一紧，随后待他看清那个人的脸后才稍稍放松。

原来那人并不是唐柘，而是已经许久没见了的白启航，路灯橙黄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依稀长大了许多，下巴上的胡茬清晰可见，还有两侧棱角分明的腮帮。

两人对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此刻风也停止了，世界彻底沦陷到平静的夜里。

夜色生冷，两盏路灯分别为两人照出一小片光亮，如同两块大海上孤独的岛屿，在夜色月光的照射下隔海相望。

隐约可见的，他们嘴里呼出的白烟一阵接着一阵，缓缓向上升腾，最后全被凝结在空气中，白茫茫一片。

白启航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念阳。

可他又害怕自己会压到念阳怀里的大宝，所以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白启航：“念阳，我都知道了，我……我！”

念阳：“你想说什么？”

白启航：“没什么！”

离得这么近，念阳终于看清了这张已经在自己的记忆里模糊了的脸，是要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也更有男人味了。

念阳小声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启航的双手紧紧的扣住念阳的双肩，说道：“我听说…唐柘和别的人结婚了，我想，你…我们……”看着念阳的眼睛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念阳：“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

好吗？”

白启航：“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可以…在一起了！”他的话语里略显失望，看向念阳的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

念阳：“小航，我们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的！”

白启航：“那你和唐柘呢？

你那么爱他，他最后还不是娶了别人，而不是和你白头到老！”白启航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语气一句比一句重。

念阳：“那是因为我和他不合适，就像我们也不合适一样！”

白启航：“是吗！

哈哈……所以他现在可以安心的搂着别的女人睡觉，而你，作为失败者就要仓皇而逃了吗？”

念阳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他抖落白启航的手，抱着大宝往自己的车旁走去，没有再说一句话。

白启航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眼看念阳就要坐进了车子里，他赶忙说道：“念阳，我们在一起吧！

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我爱你！

一直没有变过，我不想你因为唐柘而伤心难受，爱你的不只他唐柘一个，还有我，白启航。”

念阳拉开车门，身体顿在门前，隔了好一会后说道：“那江玲呢！

你知道她走的时候有多难过吗！

那时候你又在哪里。”

白启航：“我…我！

我对不起她！

因为我知道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别人永远无法代替。”

念阳把大宝放到了车里，然后转身看向白启航：“小航，你回去吧！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我累了，我想休息。”        说完他钻进了车里。

眼看着念阳的车灯亮起，车身开始微微颤动，白启航知道自己还是没能抢过唐柘，哪怕他唐柘娶了别的女人，哪怕唐柘一次一次的背叛念阳，哪怕念阳多次因为唐柘而承受着难以启齿的伤。

念阳把一切说得那么清楚，为什么之间还那么不甘心呢？

从他知道唐柘要和别的人结婚后他就决定要鼓起勇气来找念阳，他幻想着念阳会摒弃唐柘然后接受自己，所以他一次一次的假设，计划，要选一个最好的时机，要在念阳最脆弱的时候，然后告诉念阳：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他想，这个时机，没有比唐柘婚礼当天更合适的了。

所以今天他鼓起勇气来了。

可他没有想到，念阳并不在家，应该是去唐柘的婚礼上了。

他担心念阳会同唐柘重归友好，但他又认为这样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在无意间发现了念阳的秘密，那个念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秘密，所以他等，坐在小区冰冷的长椅上，从白天等到深夜，等到自己不小心睡了过去。

念阳的车子开始缓缓的的移动，明晃晃的远光照亮前方一大段路。

终于，车子起步了。

透过后视镜，他看不到身后白启航的身影，但他知道白启航还站在哪里。

有些人，有些事，一但捅破，便无法复原，破镜重圆确实只是传说，不可能会有的。

所以他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不让白启航抱一丝幻想，朋友只能是朋友，他们之间不可能再有其他。

白启航还站在路灯下，双拳捏得紧紧的，鼻头很酸。

眼看念阳的车就要使出了小区大门，他追了上去。

“念阳，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去找你的！

我要一直呆在你的身边，一辈子跟着你，一定……”

他的声音很大，甚至压过了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使得小区里的所有声控灯都忽然亮起，还惊起几声急促的犬吠。

他不知道念阳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如果念阳听到了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虽然念阳说得很清楚，但他还是心存幻想，他，他们都活得好不容易。

念阳的车行驶在安静的马路山，路灯发出的光时而透过车窗照进来，打在他的脸上。

他好久没有在开车的时候把方向盘握得这么紧，把离合踩得这么不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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