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考核(1/2)
萨府今天依旧是家宴,并没有什么外人,主要还是款待范进。
原本范进于萨保面前,只能算是个被聘用的画手,现在多了凌云翼幕僚的身份,地位上便有了提高。
巡抚为独官,下面不设从属官,想要做事,就离不开幕僚帮忙。
虽然幕僚身无品级,但是权柄却未必差,如果能敷衍上司得力,往往一言可以决人荣辱。
像是清代名臣左宗棠做幕僚的时候,就打过总兵耳光,并因为这一耳光,直接抽出一个湖南名士出来,幕僚威风可见一斑。
锦衣卫虽然自成体系,从原则上不需要买巡抚的帐,可如今锦衣威风大不如前,萨保与凌云翼之间属于合则两利的关系。
范进幕僚的身份,恰好成为双方合作沟通的桥梁,是以萨保这次酒席上,对范进的态度就更显得亲近一些。
等到散了席,萨世忠又抬了棋盘过来,与范进对局,借着手谈机会,范进提起胡屠户力役之事,萨世忠眉头微皱,
“这个胡屠户,怎么这么能惹事?
范兄,恕小弟冒犯一句,像这么能找事的人,再加上他女儿亦非国色,何必招惹?
给点银子,了断了彼此的关系才是正办。”
范进心道,现在两下的关系怕是断不掉了,但是嘴上道:“萨兄,这事还真怪不到胡屠户头上。
他能在集市上支撑一个肉铺,如何不是个混场面的好手?
正常情况下,派力差这种事,肯定落不到他头上。
这次无非是有人要收拾他,倒是不好说是他的错。
而区区一屠户,何至于费这么大周章,盘马弯弓,最后的目标还是小弟。”
“你是说?
衙门里有人要对付你?”
“就是我说过那个洪家,他的子弟在衙门里办差,现在正好是南海大令二尹对调,他们才好做手脚。
上次他们在派差役上吃了我的大亏,面子被削的厉害,哪丢哪找,就想着在差役上把面子挣回来。
他们在县衙门里多半已经安排妥当,只要我替胡屠户出头,他们就会有手段使出来,说不定还会把这役转到我头上。”
范进眼下还不是秀才,只能算是童子,不享受免役权力。
当然,他家里有田,按说不该承担力差。
但是如果衙门里有人刻意陷害,到时候把什么差役派给他,却是谁也吃不准的事。
萨世忠的脸色一寒,“这洪家的土棍着实可恶了,本公子已经知会过,范兄是我的朋友,他们还敢设计,怕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财白动人心,五十两银子,在我们乡下都够出条人命了,何况我现在城里画画,对洪家人来说,自然也不满意。
只要我人在省城,他就不好摆布我,恨不得想办法把我赶回乡下去。
所以我如果出头,多半就要闹到提举中官那里,最后赶我回乡下去住,到那个时候,他们才好动手。”
“那他们就错打了算盘,如今范兄已在中丞手下为幕,且大中丞对范兄印象颇佳,只要大中丞发句话,王公公也得给个面子。
胡屠户的力差自可免掉,洪家么,也包准给他个钉子碰。”
“些许小事,哪敢惊动大中丞。
我倒是想着,能不能请萨兄帮个忙,就是我上次说的事情,查阅一下县城里纳税的记录,以及相关县志。”
萨世忠点头道:“我原本是想着眼下军情如火,怕是没那么多时间,但是姓洪的主动打上门来,不给他点厉害,还当咱是好惹的。
你放心吧,不就是这点事么,我发个命令下去,须臾可办。
明天你且到中丞衙门里去应值,我让人把东西送你院子里。”
接下来,两人谈的便是到巡抚衙门的注意事项,以及衙门里基本的社交礼仪。
范进是读书人,礼数上倒是没问题,不过巡抚衙门毕竟不同他处,礼数上要格外注意。
再者,就是身为幕僚,最重要是敷衍东主,凌云翼个人喜好必须得掌握清楚。
固然是否与凌云翼相得是范进一个人的事,可是萨家作为荐举人,范进的得失荣辱萨家不可能没有关系。
范进在凌云翼幕中做的越好,于萨家父子越是有利,未来与巡抚建立交情,也大有帮助。
锦衣卫手上掌握的情报和人脉,对于这位巡抚的信息颇为掌握,对于范进来说,这些信息就等于是一份简历,有助于他在正式工作前,先摸清老板的脾性。
次日清晨,范进借了萨府的马车一路到了巡抚衙门,下车之后有关书为凭,出入倒是方便。
昨天陪着巡抚下棋的,亦是凌云翼用惯了的一个幕友名叫朱大世,两人算是半东半友,交情莫逆。
等范进一来,便是朱大世负责接待,与范进引荐着一干同事。
这些幕友大半都是跟着凌云翼一路游幕而来,年龄都比范进为大,从籍贯上以太仓人居多,绍兴人次之,偶尔也有几个苏州府属人士,总数足有二十几个。
等坐定之后略一寒暄,司务先来问范进要开什么伙食,朱大世介绍道:
“幕客聘金不丰,每月不过二两银子,东翁也是为各位朋友着想,两餐开在衙里,由官府支付。
如果是临时有事,做个彻夜之谈,那夜餐早饭,也一律都是开在衙里。
范公子可有什么饮食忌讳,可以事先说明,司务也好准备。”
范进想着二两银子聘金,伙食也好不到哪去,摇头表示没有,朱大世道:“那就容易办了,范兄初来,一顿饭先开八个菜,等不满意了再调换。
今晚上在红袖招设席酒,算是为范公子接风。”
几名幕客纷纷点头,有人道:“范公子画的那海棠春睡图,我可是反复观瞻过多次,比她本人更动人几分,可见两人早是有情的。
今天既是喝范公子的接风酒,也是喝两人的喜酒,大家说是也不是?”
一干幕友纷纷点头,范进连忙解释着没有这回事,朱大世笑道:“年少时不丰流,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就要后悔了。
中丞不是道学先生,于这等事上看的喊开,范公子也不用拘束。”
几位幕友的态度也很和善,看上去倒是没有排挤谁或是打击谁的意思。
这当口一名听差来报,说是巡抚召见范进,范进连忙整顿着衣冠随同听差直奔书房。
凌云翼今天打扮与昨天不同,冠戴整齐,神情上也较昨日严肃得多。
范进上前行了礼,凌云翼示意他坐下,打量了几眼范进,略一点头。
“人说广东是烟瘴之地,老夫看来并非如此,岭南山青水秀,是个出人才的地方。
范公子年纪轻轻,就能画的一手好丹青,这份画技即便是比之唐六如仇十洲亦不逊色,他日成就不可限量。
今日暂且屈尊于老夫幕中,范公子不嫌委屈吧?”
“老中丞这是要折煞学生了,学生未青一矜,何等何能得入老中丞幕中?
实在是中丞抬爱,才让学生有此番造化。
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哪还敢说委屈二字。”
凌云翼道:“范公子也不必过谦,老夫生平最是好客,读书时最羡慕孟尝君养士三千,大庇天下有能之士。
老夫虽不能与先贤相比,但是能结交几位名士才子,亦是生平大愿。
在广州范公子是我结识的第一号名士,你的遭遇我亦有所闻,府试不第实在是委屈了范公子的才学。
不过总算还有机会弥补,不至有遗珠之憾。
像你这等才子入老夫幕中,亦是老夫的幸事。
昨天在文社里,老夫的问题你没有回答,今天叫你来,我想听听你真正的答案。”
昨天两人身份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范进自可以托词遮掩,现在两人成了东主和幕僚,再用钱粮二字推托,显然不是个办法。
范进沉吟片刻,先行一礼道:“中丞,学生的话并非一味是托词,而是学生并没有带过兵,亦不曾经过战阵,所言只怕是书生之见,徒乱人心并不大用。”
“书生之见又何妨?
武侯未曾出山之时,又何尝不是书生之见。
抗风轩人多口杂,你谨言慎行不为过错。
现在并无他人在,法不传六耳,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且让老夫听听看,你对战事有何见解。”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面试吧?
范进心内想着,凌云翼虽然给自己下了关书,聘请自己为幕宾,但是自己在幕宾里到底是什么地位,以及位子能否坐的稳当,很可能就要取决于这次考试的结果。
既然立志走科举之路,当然不会惧怕考试,之前在抗风轩内,秉承祸从口出的原则坚持藏拙,眼下却是需要献丑的时候。
宁可说错,也不能不说,这也是昨天分析凌云翼的为人而得出的结论。
他轻轻咳嗽一声:“既然如此,那学生斗胆就胡说几句吧。
如果是学生掌兵,第一件事,就是先行裁撤客兵,让浙兵回归防地。”
“哦?
浙兵能战天下闻名,交战则需劲旅,为什么你反倒要把这么一支东南有数的强兵,裁撤回乡?”
“浙兵自然是能战,可是我们的对手并不能战。
罗山蛮乌合之众,杀鸡不必用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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