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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围棋(1/2)

萨世忠回府时,天已经到了定更,没用家人通传,只让添福提着灯笼,先奔范进的住处。

方走到门首,就听到房间里两个丫头的笑声传出来,他只当范进终于还是忍不住,与丫鬟们纠缠在一处。

此时敲门太煞风景,绕到窗处破开窗纸向里张望着。

房间里灯火通明,把一切照的很清楚,其中情景与他想的大为不同。

两个丫鬟笑的前仰后合,但是衣服完好鬓发整齐,范进坐在椅子上与她们说着什么,两下的距离足有好几尺,根本接触不到。

久经场面的萨世忠一望可知,两下什么也没发生。

他咳嗽一声,敲响了房门,红柳开门见礼时,虽然拼命的想要维持着礼貌,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萨世忠问道:“怎么了?

笑的这么厉害,打老远就能听到,可是范公子送了你们一人几幅画,让你们高兴的合不拢嘴?”

“回少爷的话,奴婢们伺候着范公子等少爷,范公子说让奴婢们自去睡下,有他候着就行。

可是奴婢说,咱府上可没有这个规矩,客人没睡,做奴婢的哪敢合眼。

范公子看我们困的慌,就给我们说笑话,这笑话实在是太有意思,因此失了礼数,少爷别见怪。”

“算了,既是范兄讲的笑话,你们不笑才是唐突客人,何罪之有?

你们两个啊,白进了趟宝山,却空着手出来了,赶明个自己后悔去吧。

范公子的画眼看就要值大钱,我安排你们伺候着,本来是想让你们得范公子的欢喜,一人送你们几幅,让你们赚点私房。

结果光听笑话了,钱没挣着,这可怪谁去。”

青提这时道:“多谢少爷好意,奴婢宁可不赚那钱,也愿意听这笑话,实在是太好笑了。”

红柳拉着她向萨世忠告罪,好在后者倒没真的生气,吩咐道:“下去先笑一阵,等什么时候想明白错过了什么,再慢慢哭。

去,把杭州送的那龙井给拿来,再让添福把我那玉石棋盘送到这屋来,我要跟范兄手谈两局。”

两个丫鬟重又换了新烛,预备好茶水点心,几个仆人送来一张玉石棋盘外带全部用玉石打磨而成的棋子。

棋子捏在手里,温凉适中,不问可知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范进的棋力得益于系统加持,靠着在村子里下象棋积累的经验,目下差不多也有专业棋手的水平。

虽然在大明朝整体未必算的上出色,但是在广州城里,也可以拿的出去。

萨世忠的棋力并不算很高明,范进如果想快速解决他,并不算难事。

但是考虑到他的体面,范进只能耐着性子与其下成僵持,再者这种对局,也有利于范进积累经验值,更是乐在其中。

一盘棋下了多半个时辰,从局面上看,似乎还未见输赢,萨世忠却一摇头,“范兄的棋力委实高明,这盘棋我输了,再来。”

“胜负未分,何以言败?”

“范兄就不用考虑小弟颜面了,小弟虽然棋力不及你,但是眼力还是有的。

输赢高低,总还看的出来。

你这是诚心相让,才与我下个和,我如果不知进退,就未免辜负了范兄好意。”

可是到了第二盘棋开始,萨世忠的注意力明显就不在棋盘上,而是和范进开始闲聊。

“范兄,你可知这画像上的人,是哪一个?”

“萨兄你这话问的就差了,小弟又不吃皇粮,哪里管的到这一层,不管是谁,总归也是个无头之鬼,随他去。”

“你不用忙着撇清,我既敢跟你说,就是有说的道理,这事原本说是怕走漏风声,可是现在看范兄的人品,相信你不会做那半调子的事。

咱们既是朋友,如果一直瞒着你,就显得我不仗义了,索性就对你说明也无妨。

这画上的人,就是泷水罗旁八十五山四十八社总头领盘胜,在咱们这喊他的绰号,肉翼酋。”

“肉翼酋?

他生的有肉翼?

那岂不是个妖魔般的模样?”

“那当然不会,不过这人据说本事很好,登山涉水如履平地,只用一根绳子,就能在悬崖峭壁上任意行动,还打死过老虎,在那些蛮民里很有人望。

罗山蛮造反,他就是首领,这几年罗山蛮降而后叛,叛而复降,就是有他这么个当头的,带着这帮人闹事。

广东情形想必范兄也有所了解,咱们广州倒是太平世界,外府的局势可不怎么好啊。”

范进当然知道,外府形势不是不怎么好,而是非常差。

罗山地处两广要津地势险要山高林密,山里人的生活,还保持着上古时代刀耕火种的习惯,与汉人的习俗大不相同。

两下里贫富差异悬殊,加上对于明王朝缺乏认同感,汉蛮之间的关系自是相处不来。

明朝的政策对于罗山蛮并不算友好,随着汉人田地开垦,又势必影响到罗山蛮传统的生活区域,两下的的冲突无从避免。

罗山蛮不管武器还是训练,都不能和大明官军相比,但是罗山复杂的地形,也让官军难以真的把人剿灭。

造反的蛮人如同雨后春笋,杀了一批,就会有一批新的冒出来,为驻广官健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战功。

大明朝廷角度,自然也对这种情形深恶痛绝,希望一劳永逸,解决掉有声望的头人,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蛮人的管理模式远比大明来的落后,还停留在原始社会头人管理部落的形态,茫茫大山内若干部落各自为政,单一个部落也没法闹起什么动静。

如果盘胜这种能集中起全族力量造反的头领被解决,蛮人失去统帅,多半就不能成事。

这种想法自有其道理,但是搞这么多画像,范进还是搞不明白原因何在。

萨世忠解释道:

“没办法,殷制军在这事上闹过笑话,不想再出一回事。

那还是在先帝的时候,广西韦贼银豹造反,殷制军领军征讨,仗是打赢了,可是首级却搞错了。

当时有个韦贼部下来献首级,说是把韦银豹杀了,殷制军拿了人头也没细看就向朝廷报功。

哪知没过两年,韦银豹于他处复叛,虽然朝廷没见怪,但是制军闹的好大没脸。

这回出兵就得未雨绸缪,先把这条道给防住。

带兵官把画像发下去,认准了模样,盘胜逃不掉。”

范进点着头,“原来是这样,这差事着实干系不轻,小弟这几日看来是不能离开贵府上,否则万一走了风声,我可吃罪不起。”

“没什么关系。

范兄是萨某的朋友,在中丞那里,小弟为仁兄做了保,不用多想。

再说你想不出来,怕也是办不到的事。

那军粮生意你不出头,又由谁来做?”

“军粮运输,不是城中几位缙绅在做?”

“别提了,你知道我今天跟家父去中丞衙门做什么?

就是谈这事。

他们把这差事办砸了。”

从常理上讲,士绅做粮食生意比起范进这种书生更有利,毕竟他们在乡下有田地,手里有现成的粮食,人脉关系也非范进所能比。

很难想象,他们做军粮生意会出问题。

以陶简之之能,把生意交给这些缙绅负责,除去与侯守用的府县之争外,未尝不是在权衡两方力量之后,做出的妥善布置。

作为能吏,对于这种生意中潜藏的危机,他并非预料不到。

但是从整体上看,这种风险在可控范围内,无非就是一些米粮漂没,再加上亏空分量,新旧米夹杂。

总之缙绅为的是发财,陶简之为的是完成差事,肇庆云集重兵,军粮上即使有些许的差额,在庞大的官兵基数面前,也翻不起多少浪花。

然而,几家联盟的贪婪与愚蠢,却超出陶简之预料。

除去浮报价款,克扣分量外,还在军粮里搀杂了大批发霉陈粮以及石子沙土。

本来军粮里有这些东西倒也是常有的事,可是眼下殷正茂正待用武,正是需要士兵效死之时,这个时候必须保证士兵充足的粮食供应以及足够的赏金,否则士兵怎么可能到深山里去拼命。

这批粮食在肇庆闹出了一场风波,以客兵身份入粤的浙兵向以恭顺著称,可是见到这种军粮后,也几乎闹了哗变。

殷正茂斩了一个粮官,才算是勉强压住兵乱,可是公事也已经到了广东,对这件事非要查个水落石出。

原本就不怎么稳当的工作,如何禁的起查。

一认真起来,就发现粮食不但质量有问题,数量也有大缺口。

帐面数字与实收,差了很大数字。

粮食从收买到运输,锦衣卫都没少从里面伸手,军粮是什么情况,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可是眼下,自然是推个一干二净,不可能出来承揽责任。

凌云翼把萨家父子找去,也是商量着这事该怎么善后,又该找谁背锅。

“这几家缙绅,肯定要拿出点诚意来,制军连粮官都杀了一个,他们几家是读书人,不比军健,不至于丢脑袋。

但是钱粮上的惩罚不能少,拿少了也交代不上。

后面的粮食生意,他们是做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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