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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帝王心思(1/2)

“异心?

恩师是绝对不会有异心的,这一点朕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

他是个文官,不是武人,讲的是忠孝仁义。

他的脾气坏一些,但绝不会欺君,只不过是依旧把朕当小孩子罢了。

本朝废除宰相设立阁臣,就是防备宰相权重难治,皇帝被架空。

你这混账东西虽然忠心,但是用的地方不对,把事情想偏了。

张师傅是百官之首,一言一行为万众表率,他若是敢不忠于朕,百官就第一个放他不过。

这就是文臣身上的枷锁,约束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如果现在朝堂上是个武夫,那朕就得小心些,因为他们行事肆无忌惮,不受任何约束。

文臣就不一样,他们这些人是要讲个规矩的,谁坏了规矩,谁自己就先成了士林公敌,到时候朕弹指一挥,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乾清宫内,万历天子刚刚结束了与张居正的交谈,由太监把恩师送走,自己则惬意地靠在椅子上,看着身边的张诚。

自从罪己诏事件之后,万历与张居正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这种君臣密谈了。

他方才表现的如同读书时紧张的学生面对严厉的老师一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对答不如意,惹来雷霆之怒。

当然,张居正如今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当面指出皇帝的错误,丝毫不留面子。

因此君臣两人的这次谈话气氛融洽,仿佛又回到了君臣关系最为融洽亲切的少年时光。

张诚当初就因为对张居正不满而得到万历信任,假借贬谪为名,实际让张诚去练内操。

眼下万历手上虽然已经有了一支堪称忠诚的内操军,但他却已经对这支不对失去了兴趣。

随着年龄的增长,学问的增加,他发现用刀来维持地位,实在有失帝王尊严,笔比剑更有力量,尤其实在朝堂之上更是如此。

在万历面前,张诚没有什么话不敢说,既然要做孤臣,就要做到底。

所以张居正一走,他就冒着触怒皇帝的危险,提醒皇帝提防这位首辅。

尤其是接下来要给首辅更多的权力,还要加上少师荣衔,恩赏荣誉日重,恐有尾大不掉之虞。

这种级别的烂药,当然放不倒张居正,无非是张诚的一种态度。

不管满朝文武多少人依附张居正,我张诚永远忠于天子,不会是他的人。

对于他这种态度,万历也很满意,并没有训斥他,反倒是笑着为张居正辩驳。

“满朝文武不是他的私人,而是他的同僚。

之所以逢迎他,是因为张居正有权力夺去他们的富贵、前程。

而这种权力,是朕给的。

能给就能收回,所以这些人的富贵前程,实际是掌握在朕的手中,张师傅不过是朕的管家罢了。

仆人之所以会怕管家,是因为他们的心里畏惧主人。

如果百官可以不畏宰辅,那朕这个皇帝,又有几个人会怕呢?

没脑子!

朕不怕张师傅跋扈,反倒是怕张师傅太谦和,跋扈的人你不喜欢,其他人也不会喜欢,区别无非就是有的肯说出来,有的不肯说罢了。

若是张师傅太讨人喜欢,朕晚上就该睡不安稳了。

再说张师傅上了这样的密章,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其忠心?

善谋国,不善谋身,张师傅教朕的只是治国方,没有安身立命之策,原本朕以为是不需要,现在看来多半是张师傅自己也不精此道。”

张诚道:“陛下……奴婢不是很明白。

他如今位极人臣,还需要自保?”

“位极人臣也是虚的,身边没有人,再位极人臣有什么用?

当初张师傅关闭天下书院,不许人讲学,就已经得罪了很多人。

这回重定黄册,要一次理清天下户口田亩,得罪的人怎么也不会少。

大家惧他、怕他,却也会恨他。

一个被同僚恨之入骨的首辅,如何不需要自保?

你想想,他要做的事情,是在和谁作对就该明白,他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得罪多少人。

有朝一日张师傅不在人世,他的家族子弟又该如何自处?”

张诚愣了一下,这些问题他其实想到过,只是没说出来。

本以为皇帝不会想到这一层,不料这位陛下显然对于民间乃至官场并非一无所知,亦有足够的认识。

可是回想方才师徒交谈,天子话说的很多,也表现出对老师充分的信任与依赖,就是没有一句提醒,到底是不需要,还是他压根就不想?

“那份密章字字珠玑,都是对大明江山社稷有莫大好处之事,朕不会拒绝。

所以朕放权给他,让张师傅全权处置,只要是张师傅要参的人,不管是谁,都要一查到底。

只要是拦了张师傅施政的,朕就重重办他!

往后的几年,朕就安心在皇宫里什么也不管不问,张师傅怎么说,朕就怎么做。

就算是皇亲国戚宗室亲藩,只要是张师傅开口,朕一个也不会放过。

张师傅要什么,朕就给什么。

最多给他们说几句好话,但是最后还是要以师傅的意见为主。”

这话听上去似乎皇帝成了傀儡,可是眼下张诚听来,却觉得毛骨悚然。

要知道就在君臣奏对开始,万历就以明发上谕的方式,把豁免苏松欠税以及重定优免优待士人两条政策颁布下去,也就是说是以皇帝的名义示好于苏松士绅文官以及天下文人士子。

有了这两条福利政策,后面一切以张师傅为主,实际说的都是真正损害到他人利益的制度,注定会引来物议、反弹。

本来这种反弹肯定会涉及到皇帝,可是万历这种安排,等于就是把张居正推出去顶雷,所有的坏事都是张居正做的,恶人也是张居正当。

皇帝是被首辅架空的傀儡,说话不算。

有心救人也办不到,只能努力推行一些善政,还可能被首辅否决,俨然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受害人的位置。

而在新政实行过程中,死掉的或是遭殃的,这些人的怨恨都将由张居正一人承担,与天子无涉。

而在几年之后,又该如何?

“恩师对朝廷有功,朝廷对师傅也要有所酬劳,这样才算是对得起师傅的一片忠心。

你说,真要是把这一科的状元给了师兄怎么样?

母后是不是一准欢喜?”

“陛下,会试为抡才大典,私相授受……”

“怕什么?

谁是人才谁不是人才,总归还是得张师傅裁夺。

你难道忘了朕刚才说过什么?

如今的朝堂上,要以张师傅的决定为主。

区区一个状元,又能如何?

谁要是不满,就随他们说去,朕意已决绝无更易之理。”

张诚心内明白,皇帝给张懋修一个状元并不是什么善意,而是要借这个状元让张居正成为天下儒士之敌。

张家父子把持朝纲,把抡才大典视为安插子弟的工具,天下的读书人都指望着科举来改变命运,张家既出榜眼又出状元,必然成为大批文士仇恨目标。

这一手软刀子递出去,张家父子的名声大毁,张家兄弟虽然在翰林院,却多半失去了入阁的机会,父子宰相之路注定走不通了。

万历吩咐张诚道:“如今朕该做的都做完了,剩下就是张师傅该做的事。

师傅做事少不了厂卫的人作为羽翼,你去冯大伴那里传个话,让他要紧把冯邦宁调回来帮恩师办差。

大伴既与师傅相善,这么大的事,他不帮忙可不行!”

带着万历意见回府的张居正,看上去神采飞扬,当得知天子的态度之后,张家的一干门下幕僚也个个眉飞色舞。

天子全面放权给相爷,这是多大的信任与恩宠,君臣之间如此信任,变法怎会不成?

在众人面前一条金光大道正在缓慢延伸,在道路的终端,是功成名就,是飞黄腾达,也是名标青史万古流芳。

但是从游七口中得到消息的张舜卿,却第一时间皱起了眉头,轻声道:“这不是把爹爹放到火上烤?

不明真相之人,定要说爹爹乃是操莽之臣,胁迫君上,其罪当不赦!”

范进点头道:“就是这么个话了。

老泰山的才学,陛下连一成都没学到,却学会了肚子帝王心术,权谋手段。

我写这条陈,其实就是告诉皇帝,张家不会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想安心做个辅臣,帮着皇帝看住家业。

以岳父和陛下的师生关系,加上这个姿态,不管曾经有什么不睦,都该一笔勾销。

再者说到底,老泰山不过就是管教弟子严格了些,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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