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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班门弄斧(1/2)

正如范进所估计的,衙门签押房里已经积压了不少状纸,这还是建立在范进这段时间加强衙役管理,对衙役进行考核的基础上。

让一部分小案子在发生后就地解决,不至于积压,否则案子数量只会更多。

没有幕僚的劣势就在于此,在主官出门之后,身边就没了一个可以办事的人。

张铁臂很有些惭愧也很有些气愤地向范进诉苦,讲述着最近十几天来自刘鹏方面的掣肘。

作为典史,刘鹏的工作范围就是案件处理,对于衙役办案也有权力干预。

之前刘鹏对范进工作表现的很配合,可以帮忙的地方不吝于出手,至少也能做到不掣肘。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其频繁利用权力干涉捕快工作,已经到了影响正常办公的地步。

像是这揭贴的事,按说衙役是要追查谁贴的揭贴,追究其责任的,但是刘鹏却丢了一堆麻烦而又没什么严重危害的小案子给衙门,限期破案。

把有限的捕快人手都占住,想要查是谁贴揭贴的事就办不到。

原本衙役里就有一些人是迫于压力输诚,现在看到风向不对,立场又有些动摇。

好在他们的把柄终究还是在范进手里,眼下就只是动摇阶段,说到反水,还没人有这胆量。

张铁臂这种江湖出身的人,于忠诚度实际并没有保证,他当初为了自己活着,是连救命恩人曾光都能出卖的主,不可能真的是范进的铁杆忠臣。

但是他的脑子终究是比普通人好使,尤其是在看风色这方面,更有着过人的天赋,否则也活不到现在。

范进的关系终究是在京里,哪怕真的在上元混不下去,也一样能回到京里继续做官。

自己只要抱紧他的大腿,就不愁飞黄腾达,如果出卖范进,自己怎么看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此在这次风波里,他坚定地站在了范进一边,这段日子顶着酷暑,着实跑了不少路,也找了不少人。

靠着凤四在江湖上给他留的关系,他倒是也不至于一筹莫展,这段时间的调查,也有些成果。

贴揭贴这事是有人给乞丐钱,让他们去贴。

后来有人说揭贴上的文字不利于范进,那些乞丐便不再做,那些人只好去找帮会。

出面的人虽然也是街面上的泼皮喇虎,但是江湖人找人也有自己的手段,反向调查一下,大概就能摸清楚。

出钱的是上元县的书办吏员,其中很有些人跟这次夏粮征收无关。

背后的靠山,则是陈、刘两个佐官。

这两人原本对于范进的工作很支持,眼下态度逆转,自然就是因为范进眼下做的事,正在损害着他们的利益。

张居正的新法,很大程度上就是和衙门里的胥吏争食,把他们克扣贪墨的那一部分夺回朝廷手中。

其实大明朝的事,归根到底就是一上一下。

最高层次负责决策,最底层负责实行。

哪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导致国家好粗问题。

眼下大明在张居正的手里,决策领域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在实施领域就很难说。

胥吏们并不喜欢对自己没好处的制度,固然没有本事和上层对抗,但却有的是把好经念歪的手段。

比如服役折银的政策,本来是对百姓很有利的善政,但是基层吏员就能把其执行成银子要交,役也要服的地方害民政策。

老百姓又不知道到底朝廷的制度是什么,只会骂朝廷乱来,结果反倒是最该惩办的吏员白得便宜。

从宋朝的王安石新法,到张居正的一条鞭。

每一次新法的失败,固然有着朝廷里正敌的攻击,但是基层执行的扭曲走形过度执行,也是不能忽略的因素。

范进在张居正面前的定位就是开路先锋,不惜以急进手段推行新法,上层决策不归他管,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事要由他做,面前的敌人便是乡绅、胥吏、衙役。

衙役们已经被成功收服,乡绅靠着利益的引诱,也可以暂时合作。

范进对于缙绅阶级没什么仇恨,也不想跟他们为敌,这种相对友善的态度,也收获了缙绅的善意,两下很有可能合作。

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吏员了。

他们足够聪明,范进文火煎鱼的策略被他们看破,意识到如果不做点什么,等到范进三年知县当下来,他们保证会输的一无所有。

并没有被动的见招拆招,反倒是来了一波主动的反击。

一面是制造舆论,另一面是消极怠工。

倒不是说所有的吏员都会团结起来跟范进作对,想做好人以及胆小的人什么朝代都有。

但问题是,眼下大的趋势就是倒范,那些想帮范进的现在也不敢站出来,否则同僚那关也过不去。

听着张铁臂的汇报,范进点点头,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下役江湖草莽,只懂得拿剑砍人,哪里会有什么看法。

太爷怎么说,下役怎么听,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想当年下役行走江湖,一口剑下不知杀过多少……”

“够了!

本官让你说,就是想听你的真实意见,那些敷衍场面的话,我听其他衙役的就够了。

你跑江湖的阅历丰富,但是做心腹的经验还有欠缺。

记住做心腹,尤其是文臣的心腹,自己也要有点脑子的,只会砍人的早晚被打发到边关去做武将,你很想当武官么?”

张铁臂尴尬地一笑,挠着头道:“下役是个粗人么,哪里懂这么多道理,更不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

反正我们跑江湖的时候,遇到这种事就是两个办法。

要么拿把刀上门斩人,大家手底下见真章。

要么就是找对方老大来谈谈,大家出来混,求财不是求气,总归是要和气生财。

如果实在谈不对盘,就只好打过再说了。”

“我就说了,你确实有这方面的才干,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装傻。

我手下傻瓜很多,还是需要几个聪明人。

去把陈有方叫来,过半个时辰再叫刘鹏来见我。”

陈有方作为佐二官,与范进这个县令虽然是直属上下级,但是一般而言,也具备敌体相待的资格。

拍衙拜印时,佐二官先要参拜主官,主官随后也要参拜佐二,以表示两人不分尊卑。

县丞的考绩掌握在知县手里,知县自己则需要到吏部去铨叙述职,这期间所有的公事都要由县丞代管。

像是云南那种偏远地区,主官往往把时间耽搁在往返于任地与京师的路上,具体工作都是县丞在负责。

所以两下的关系非常重要,如果合作不到一起去,对谁都不是舒服的事。

陈有方跟范进的差距在靠山,他是靠自己的能力,一点点奋斗到这个位置上,和范进这种大佬关照直接空降下来的官没法比。

两下单独对面时,气场的差距就很大。

范进一边看着那些揭贴,一边吃着零食,样子很不庄重,没有什么官员体面。

陈有方则不停地用手帕擦着汗水,不知大老爷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些食物是本官回城时,乡亲们送的。

是送的,不是抢的,我想给钱,也没人肯收。

有些上了年纪的人直接就说,给钱就是看不起他们,所以没办法,只好收下了。

好在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值多少钱,告到哪里我都不怕。

除了这些,还有活鸡、活鸭还有些鹅,足够我吃好几天。

你猜他们为什么送我吃的?”

“卑职不知……”

“因为我给他们撑腰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怎么出来做官的。

老百姓的思路很简单,谁帮他们省钱发财,他们就支持谁。

我丈量土地,把过去派到他们头上的役派给大户,再告诉他们,以后要么服役,要么交钱,只要做一项就行。

谁如果两项都要,他们就把谁打个半死送到县衙门,你说他们支不支持我?”

“堂尊爱民如子,是我上元百姓之福。”

“爱民如子说不上,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我现在没成亲,没有自己儿子,但是好歹有个干儿子。

如果有人敢骗我干儿子的钱,我肯定打断他的腿。

但是眼下有人坑上元百姓的钱粮,我却只能砍掉两个脑袋,这还要看上宪衙门是否批。

我算什么父母官?

按我想,这种混帐砍几个很正常,不杀杀他们的威风,他们怎么知道怕?

怎么知道做事要有限度,过了这个限度,就要被人打的道理。

大家出来做事是为了赚钱,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了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这就让人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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