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

第四百二十七章 吏员的传家宝(1/2)

“本官知道,你们这些人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想。

有人觉得本官小题大做,也有人觉得本官果然是从乡下出来的,并非书香门第,眼窝浅见识少,眼睛里见不得大钱。

区区几斗米,几两银子,也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在你们心中,自己做的事都是小事情,没什么了不起。

既没杀人也没放火更不曾背主卖家,不过是放那些粮长一条路,让他们少交点钱粮罢了。

反正县里可以向府里告免,求减,再不行就欠着。

苏松两府欠了户部几百万石的粮税,这辈子是别指望还清了。

不还是这么着,又能怎么样?

可是本官告诉你们的是,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

范进的房间里,七区管粮官全都在场,个个一语不发,站在房间里沉默无语。

在范进手头,放着一叠装订好的帐本,这就是他这次在道德乡的成果,上元十八乡中,道德乡的土地已经全部清丈完成。

实检土地比县里帐簿上的土地,多出三千七百余亩。

这里面既包括一些故意隐匿不报的,也有一些是连自己都没搞清楚,由县衙门这次清整才发现的。

除了清丈具体田地数字,另外一件事,就是核实个人的田地所有数。

所有田地属于谁,都要登记造册,并和官府所存的底档进行对照。

如果有错漏,就地更改帐册,发放地契。

这种县令现场办公方式,让吏员们没了从中做手脚的余地,诡寄飞撒等手段都用不出来。

只能一板一眼,按着实际的田地数字发放地契。

顾寿山那边也一早就招了。

毕竟比起行刺朝廷命官意图谋反,行贿粮官,减免粮税的罪过就小的多。

明朝的税虽然不重,但是役却能要人的命。

把役摊派到税里,这原本不高的税额,也让人难以承受。

粮长告免算是给自己管片谋个福利,至于自己从中吃一部分回扣,则是他辛苦奔波,用心打点的动力所在。

同乡即使知道,也不能多说什么。

整个上元分为七区,每区的总粮长实际控制都超过两个乡。

顾寿山另一个管片,长乐乡的田土情况,也即将清查完成。

顾寿山当然不愿意只有自己倒霉,干脆把其他六个总粮长都咬了出来。

连带管粮官与粮长之间互相勾结,一方面向朝廷少交免交,一方面尽最大力量在乡下压榨钱财的事,都一一招认清楚。

这份口供就放在范进手上,其抄件则摆在几个粮官面前。

这些管粮官都是衙门里的经制吏。

其中户房就占了三个,一个经承两个管年,全都牵扯在里面。

这些人的名字在吏部,即使是县令,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提下,也没办法把他们怎么样。

由于都是世袭职务,他们对于地方比外来的县令更熟悉,往往是这些人架空了县令的权力,让县令按他们的意愿行事。

如果两下合作不好,这些吏员也有的是办法折腾主官。

比如礼房主管祭祀,他如果严格要求的话,每个月都有若干场祭祀需要县令出席,然后祭祀前三天就要斋戒,只要他想,你这个县官这个月就别怎么打算吃到肉,更别打算和女人同房。

在俸禄方面,除去正俸,折色能拿到什么,也是看吏员的手段。

跟县令关系好,自然就有银两或是丝绸可拿,如果两下关系搞得僵化,收到缆绳、船帆作为工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是以地方官与吏的关系一直以来就是个复杂的课题,两下互相争权,又互为表里。

县官当然可以指名严参某个吏,且一参必中。

但是以上官参弹吏员,也会成为仕林笑柄。

再说吏员被开革,换他儿子或是兄弟来当,也没有太多意义。

吏员们集体怠工,县令的工作就难开展。

这也是为什么县令越来越倚重师爷的原因,这个群体正好是吏员的克星,可以为县令遮风挡雨完成工作。

县令另一条制服吏员的路,就是拿到足以收拾吏员的证据。

性命所关,那些吏员也就强横不起来。

眼下范进手上拿的,就是这么一张王牌。

平素笑脸待人的范进,眼下面如寒霜,让房间里的空气温度都下降了许多。

“江宁不是边关,不用防范着有北虏打过来砍人。

这些年也不大闹倭寇,不用担心战事。

腹里地区太平世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钱粮!

本官生在广东,也去过北方。

这些地方哪里都不如我们江宁富庶,在这里做老百姓是福气,做官也是福气,应该安于本位,勤恳任事,上报天子下安黎民,这样才对得起老天爷把我们派到这里做官的厚爱。

可是有的人,却太不懂得惜福了!”

“我知道,做吏员很辛苦。

可是比起外面那些农人,你们终究是要幸福多了。

起码不需要自己去耕地,不需要弄得浑身是泥!

你们嫌收入少,本官来想办法。

让你们全家有饭吃,保证比衙役吃的更好,他们一个月吃四次肉,你们一个月吃十次肉,这难道还不够好?

每一个吏员都能送一个子弟到县学读书,这难道还不够?

本官不是海笔架,不要求你们个个穿补丁衣服,顿顿青菜豆腐。

大家想要活的好一些,本官支持,有些事不该我看见,我也懂得闭眼。

但是你们现在做的事,让我闭不上眼!

若是这次我再把眼睛闭上,就不用睁开了!”

几个吏员头上的汗出个不停,户房的苏管年道:“堂尊,卑职知道错了。

是卑职一时糊涂,贪图常例……但是这常例非因卑职而设,而是故老相传。

再者若是不给他们一些面子,允许他们减免课税,这乡下也是交不出足额钱粮的。

望大老爷慈悲为怀,也体谅下役的难处。”

“不用跟我打马虎眼。

常例的事本官知道,我说过我不是海笔架,也没打算破坏这里的老规矩。

该有的常例可以有,但前提是不能过分。

做这差事很辛苦,百姓不容易,你们也不容易。

在朝廷的税粮和百姓的实际承受能力之间找出一个彼此平衡的点,是一件非常废力气的事。

你们做了废力气的事,赚一些犒赏,我可以容忍。

但是为了这些钱,就肆无忌惮,那便是自寻死路。

再说,你们拿了钱之后又做了些什么,难道当本官不知道么?

吕化然!”

他喊了户房另一名管年的名字,后者打了个激灵,连忙上前施礼。

范进冷哼道:“道德乡孤老蔡四,年五十有三,二子早丧,孑然一身。

他只有五亩薄田勉强糊口,可是在帐簿上,他的名下却足足有一百三十亩田。

这些田的赋役都压在他身上,让这老人几次差点走投无路自尽。

这个时候你们的宽免在哪?

你们的慈悲又在哪?”

吕化然被问得脸一红一白,只好跪倒在地道:“下役差事办的不好,没能访查清楚,被几个刁民骗了!”

“这骗子是在村里那小酒店的粉头床上骗的你?

你们别以为自己在锦衣卫有关系,本官查的事情就可以遮掩住。

你们的关系只能通风报信,却不能阻碍调查。

本官想要查的事,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尔等所作所为,皆在本官掌握之中,还想顽抗?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收藏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