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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1/2)

清晨,纱帽胡同张府之内。

天刚蒙蒙亮,冯保就亲自带了被打的皮开肉绽满身是血的冯邦宁,到张家前来请罪,拉着姚旷的手,连连说着安抚的话,甚至亲口叫了几声姚老兄。

放眼京城,能和冯保称兄道弟的也没有几个,即使此时不是在人前,只是背后的称呼,这份人情也算是做到了极处。

张居正得到奏报出来时,冯保抢步上前,满脸赔笑道:“太岳,我就知道你还没动身,今个先别忙上朝,让我看看侄女。

我最近新做了一张琴,正好让侄女上上手,给我品鉴一下音色如何。

除了她,谁上手我都不放心。”

“双林,你……你这是何必。

年轻人口角几句,你何至于如此?”

“没什么,那小畜生素日给你惹了多少麻烦,你又替他压下多少案子,我这心里都有数。

这回找到机会打他一顿,也是省得他这段日子出来找麻烦。

我算是看透了,这孩子管是没用了,就是定期拉出来打一顿,我倒是省心。

这讨债鬼!”

两人说着话来到书房落座,冯保道:“估计今天弹劾我的奏章得满了。

慈圣面前少不得跪一个时辰,我先在你这吃点东西垫底,免得进宫不好办。”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他们弹劾你是假,归根到底还是奔着我来,双林,你是替我挡了刀啊。”

“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了,要不是这畜生惹事,也不至于如此。

算了,不提他了,提起来就一肚子气。

反正外朝那边,你得多担待着些,重重的办那畜生一次,也让他长点记性。

我替他把卫里差事辞了,让他去礼仪房子管奶口,这样就能好一些。”

张居正点头道:“避避风头也好,风口浪尖上,避一避没坏处。

等过了眼前这股风头,再行起复就是。

会试在即,万事求稳,尤其关系到举子的事,更是得小心谨慎,千万不能闹出举子闹考的事。”

两人随即谈了一阵会试之事,冯保又问起张舜卿,张居正摇着头,把昨天的经历做了介绍,最后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

人说我张叔大行事霸道,不许人说个不字。

他们哪知道,我女儿比我还霸道,在她面前,我这个宰辅也没什么用,乖乖得听号令行事。

就连这婚姻大事,我也只能捏鼻子认下,否则,就连女儿都没了。”

冯保皱着眉头,“范进……这小子是把大侄女拿住了?

这要是将来成了亲,可有她的苦吃。

不过太岳,你听我一句劝吧,我是个阉人,于男女情爱的事是个外行,可是好歹在宫里这些年,也见过一些人一些事,也算是有经验吧。

棒打鸳鸯的事,能不干就不干,尤其大侄女性子刚强,万一挤兑出个好歹来,最后后悔的还是你。

总归日子是她们过,咱们做长辈的,把该说的话说到了,该劝的劝到了,其他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再说,说一句太岳你不爱听的,木已成舟,该放手就放手吧。

你硬拆散了他们,将来是要被女儿恨一辈子的。

这种事,我也很见过几个,可不想落在你老兄头上。”

“恨我便恨我吧,我宁可她现在恨我,也不愿她将来吃亏后悔。

双林,我们在做什么事,你很清楚。

后世说起我们做的事,或许会称赞我们的好处,可当下,人们只会骂我们祸国殃民,残民以逞。

我们读书时,看到变法,自然知道那是国家到了不变不行,非得变法以求存的生死关头。

可是这种事只有后人看书时能体会的到,时人是感受不到的。

他们只知道,是我们搞变法,让他们日子变得难过,朝廷民间,皆有怨言,说一句怨声载道也不为过。

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实行变法之人多无下场的原因。

咱们走的是一条险路,眼前荆棘遍地,身旁万丈悬崖,一步走错就要粉身碎骨,走对了也要遍体鳞伤。

我既受皇恩,为国尽忠理所当然,总不能因为怕就不去做事,至于他日收场如何我也考虑不了那许多。

可是我们终究是人非神,不能真做到四大皆空无所顾虑,我自己可以粉身碎骨但总给我的儿女留下一条出路,这点私心我还是有的。”

冯保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作为饱学之士,张居正能考虑到的问题,他自然也能考虑到。

之所以放纵家人胡作非为,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对他们的弥补。

自觉未来没办法保证他们富贵长久,就让他们趁着有富贵时,多快乐一些,也算是弥补。

张居正是文臣首领,想法思路肯定和自己有区别,这种想法冯保很理解,也不认为有何不妥当。

他问道:“太岳,你的意思是?”

“我最早想要联姻刘家,就在于小鲁兄与我理念相左,我又将其贬到江宁,于朝堂之上,自然知道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小女嫁到刘家,我在朝中,自然无人敢奈何他分毫。

即便有朝一日,我真的失势而去,小鲁兄这个与我相左之人必可大用。

他与我不管有何龃龉,总得保住他的儿媳,小女也就不至于因我而受牵连。

不管如何,总可以让她一生衣食无忧,不愁生计。

如今这话是不用提了,可范进这人,我却也不认同。

他有才学精巧变,胆量也大,我的弟子之中论及才干少有人能及他。

如果做部下,这便是匹千里马,但是做女婿……他的心思太重了。

他处心积虑得到小女,所谋的还不是自己的前程富贵?

所谓真情,只怕有限。

心思那么重的男人,只能同富贵,不可共患难。

我在位时自是千好万好,若真有风吹草动,我只怕他会第一个跳出来,与卿儿反目。

用情越深,受伤越重,那时……我怕她挺不过去。”

冯保点点头:“太岳,倒难为你这番苦心了,可是听我一句劝,事缓则圆。

以你的权势,想给女儿找个相公容易,可是要找一个放心的,却不是朝夕可就之功,总得慢慢寻找。

再说你现在催促过急,只怕侄女一时想不开……”

“所以我才定下一年之期,就是希望这段时间两人不相往来,她对那范退思的心思变淡,接下来便好为她另觅良配。

年轻人相处,干柴烈火,海誓山盟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时间一长,情思转薄,她自己就能想清楚我这番苦心。”

冯保笑了笑,“太岳,说一句不好听的,痴心女子负心汉,若是大侄女想不通……”

“那……就只有听天由命。”向来强势的宰相,少有的说了一句软话,“若真到了那一步,或许就是命数使然,天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这位堂堂宰辅,向来堂兵正阵,一鼓破敌。

结果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就得谨小慎微,用尽心思。

说实话,你为侄女花的心思,比打一场仗累多了。

还是男孩好啊,再怎么乱来,一顿板子下去就好了,到了女孩这就是麻烦。

那个范进……你打算怎么着?

要不要我派几个人?”

张居正摇头道:“不要动他。

他现在有点什么意外,卿儿那里只怕都会要死要活,那口血刚稳住,不能再让她心气浮动。

何况范进确有长才,于朝廷立有大功,这样的人,若是加害于他,便是因私废公。

这一科该怎么考,就怎么考,我不会给他什么助力,也不会给他刻意为难,如果可以金榜题名,我也会为他安排一个好前程。”

冯保嘴上不说,心里暗道:你不为难便是助力,终究还是爱女心切,看到女儿吐血,嘴上依旧放硬话,心里便已经软了。

范进只要自己检点,做相府女婿就是早晚的事,还是得找个机会,与他弥缝关系才是。

同时,郑家院落里。

满面病容的郑承宪早早就来给范进赔礼道歉,又押着女儿过来,指着她脸上的巴掌印道:“这小畜生如此放肆,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了,请范老爷千万不见怪,尊仆若是不出气,就再打她一顿,总要让这口气平了才好。”

这事出在昨天。

范进与薛素芳去逛庙市买礼物,家中几个人安顿了家具,分好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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