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困境(下)(1/2)
张氏住进来的消息,在花庄里是瞒不住的,天一亮,大半住在庄里的病人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家稍一联想,就会想到,她是因为到花庄才会被感染。
自己能脱离苦海全靠张大小姐出力,这么一想,张氏实际是因为自己这些人而染了天花,对于大多数病人来讲,良心大觉不安。
于病情上她们当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还是想做些什么。
有几个有些钱财的就拿出身上不多的私房出来交给仆役,请她们去帮自己买些香烛回来,当被问起用途时,这些人异口同声答道:“为张小姐设坛祝祷,期望大小姐早日康复。
那么好的人,因为我们得了天花,我们总要为大小姐做点什么。”
有的女人想去看一眼张氏,或是帮一些忙伺候,却被那宅院外的护卫婆子挡了驾。
八名持棍棒的婆子站在门首,阻挡着去路,将所有人拦在外面。
“行了。
这事用不着你们,设坛也好,上香也好,会有人操办的。
你们有良心的,到时候就来烧柱香就好了,这种事全靠自愿不会强迫。
不过谁真来上香,晚上吃饭的时候有个蛋吃。
还有啊,春香姑娘说了,大小姐需要清净,大家不要来这里围着,打扰大小姐休息就不好了。”
庄子里负责熬药的仆妇,照样在春香那没得到好脸色,只留下了药,人却没让进去。
乃至于想要派些仆人来帮忙的请求,也被春香拒绝了。
她的态度很明确,自己身上银子太多,如果丢了东西谁负责?
就连原本伺候张氏进来的仆妇都被开除,大家就能想到,想必是首辅千金身上有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就不好再去讨人厌。
偌大的庭院,只剩了张家主仆两人,从人手的角度看,自然是不够用。
可是当事人自己都提出这样的要求,外人就不好说什么。
张氏这时已经醒了,人坐在床上,手里举着菱花镜子。
镜中女子无论如何,也称不上美貌。
苍白的脸色,随处可见的红色斑痕,这真的是自己?
如果范兄在此……他还会像曾经那样,对自己伏低做小么?
这房间的保温工作不错,为了保暖,甚至还安装了最新式的煤炉和烟囱。
饶是如此,少女依旧觉得周身冰冷一如她的内心,如坠冰窖。
她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比起身边大多数官宦人家千金小姐,少女的见识谋略都不止强出一筹。
自幼年时,就被家人称为神童,不管读书写字,还是处理庶务,早已表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高明手腕以及独到见解。
几句话就帮经营不善的族人把生意做好,也笑言片语之间,就把一宗乡间争斗分析的清楚,连解决途径都找了出来。
乃至在湖广捉拿曾光一伙时,其定的计谋也发挥了巨大作用,最终曾光等人一败涂地,与她的谋划密不可分。
嘴上即使不说,少女心里也认定自己足智多谋,认定自己生来,就该和其他人不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成亲,相夫教子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嫁的是一个她喜欢也喜欢她的男人,志同道合心意相通,枕下知己枕上夫妻,这样才能相守一生。
老天是眷顾她的,让她遇到刘勘之。
从幼时同在一起玩耍,到稍长一些时,各自读书。
每次见面,自己都会向他请教学问,他也会耐心地施以指导。
那段时间两人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亦兄妹。
再到年长一些时,本就应有男女之防,但是两小无猜的二人,还是照样会见面。
只是那时,自己看他的目光已经不再是看兄长,而是多了些其他味道。
男子英俊潇洒,女子美若天仙,即使易钗而弁也无损颜色。
家中老人还是相熟之人,都认定他们是天作之合,自己心中亦不做他想,认定其是自己应该托付一生的良人。
虽然有争吵有分歧。
但是自己的心里依旧认定元定兄才是自己相守一生之人,即使当范进出现,让少女的心弦有了丝丝波动,也依旧及时挥剑斩情,决心与范进只做兄妹,把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留给刘勘之。
直到几次相负,甚至触及到少女的底线,刘勘之与范进在少女心中的比重依旧是各自五五,不分上下。
这其实很正常,毕竟相处的时间不一样,家室背景不同,少女对待两人的想法也就不尽相同。
只是一个女人心里装两个男人,是很累的,尤其少女这种家室出身,决定了她必须选一个人来做决定,不能把两人都装在心里。
本以为这次可以杀掉其中的一个,可是现在……被杀掉的人里,可能会加入自己。
喝的药里居然被人加入了安神散,导致自己一睡不醒,在最关键的时候来不及说话,清醒过来,就沦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从定下计划之初,少女就已经想过可能存在的变数,以及可能存在的最严重后果。
可是当这后果真的降临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对于危险性还是估计不足。
。
望着手上那几个如同珍珠般刺眼的突起,少女的心就莫名地揪成一团。
这症状……怎么和薛五说的不一样。
按她说,是没有那么难受的,斑痕不会这么多,也不该真的起泡,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腰很疼,手脚无力,头昏昏的,思路也不如平日清晰。
脑海里不由回响起范进的那句话:
“发烧会严重影响人的思维,如果持续发热,就有可能烧坏脑子。
所以一旦发烧,要想办法降温,不能放任自流,尤其是高烧,更是要想办法解决……”
退思兄……你若是在此,肯定有办法的。
刘兄当然也有,但是他的心里,却只有他的天下……
天花庄……一视同仁……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自己早该想到的,刘兄不止一次跟自己说过这些话,自己为什么这么笨,还认为他对自己会有不同?
脑海里,浮现出另一个英俊男子的面孔,和他那句:“帮亲不帮理……”。
范兄,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会帮我么?
春香这时推门而入,少女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不问我,就把仆人都赶走了?
也不让外面人进来,这是怎么回事?
你一个人如何忙的过来?”
“小姐,奴婢也是为了小姐好。
这庄里的仆人,天天和天花病人打交道,怎知道谁身上带着豆毒?
若是她们一来,把豆毒也带了来,不是引狼入室?”
“那些本来的仆人呢?
她们身上也有毒?”
“那些人是雇来的,于咱们一无交情二无渊源,身份来历也说不好,奴婢怕她们只会偷东西不会做事。
小姐那贴身的匣子,都被人摸过,里面少了东西!”
该死!
少女心头一惊,她在上轿时手里只抓着那锦匣,未曾提防过里面的东西会遗失。
这时春香提起,才发现上面的锁已经没了。
匆忙打开匣盖,里面满满的全是一张张打开的宣纸。
少女拿起纸快速翻动着,随即长出了口气。
总算最重要的都在最下面,没被拿走,否则就……
她的脸色微微一红,看着春香道:“你跟外面的人说了没有?”
“没有。
小姐,你听奴婢一句,现在说也没用。
您现在这样子,哪个郎中会说您不是天花?
到时候再说您伤心欲绝,神智不清,将来说什么也没人信了,您觉得这样可好?”
“你……你这张嘴也跟我学厉害了,这不好。
做奴婢要有做奴婢的样子,不能处处先想着犟嘴,更不能擅做主张。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也要跟主人商议后,最终的主意也是主人拿。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