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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年(1/2)

广州的春节比起乡下来,自然是两个世界。

广东的年是从冬至开始算,衙门里的人,本来就喜欢找机会给自己放假,何况今年天照应,又是打平了南澳,又是行了新法。

不管未来如何,眼下衙门藩库里确实有银子,各位朝廷栋梁千方百计把银两花出去免得便宜下任,于是一品香的酒席单子也就顺理成章的多起来。

范鱼、一品锅子、翠盖鱼翅,这些制军在公事之余,无意中提及的菜品,成了年终犒劳宴上必有科目。

毕竟喝水不忘掘井人,酒席宴前,首先要想袄的就是制军领导有功,想到朝廷恩典,不吃几个制军点的菜,又怎么算的上心中有上司?

将来这帐,你还想不想报销了?

眼下一品香里还没有得用厨师,除了关清顾白以及几个当初在小吃摊那里相处不错的伴当,酒楼里大半都是女人,厨房里想用的也是厨娘。

这种人可遇不可求,一时是找不到的,只好由梁盼弟亲自操办。

她在厨艺上很有天赋,与范进这种作弊流选手不可同日而语,基本就是讲两遍就能做,如果不是靠系统撑着,范进早就被虐的找不到北。

能者多劳,这么多单子下来,她也就忙个手脚不停,即便范进在厨房里帮忙,她每天也依旧累得周身疼痛。

等入了夜,范进轻轻为她按摩着肌肉,看着她那辛苦样子,心里很有些不忍。

本来开这酒楼是为了让人过的更好,现在看,反倒是让她更累了。

梁盼弟笑道:“这算什么?

我现在年纪还不大,正是应该拼的时候,现在怕苦,将来就真要吃苦了。

其实我刚来广州时,比这还要苦。

手里只有那么一点钱,要做生意,要应付各路神仙,比起眼下来可难过多了。

每天累死累活,赚的钱也未必可以吃一顿饱饭,当时哪里想到会有今天,我也是一家大酒楼的掌柜了。

再说这点苦比起你冒着生命危险去跟海盗打交道可轻松多了,不是你说的么,爱拼才会赢?

我就要跟你一起拼了。”

“只是苦了三姐。

前几天我回乡下,你自己一个人盯店面,不知道有多辛苦。

早知道就让你跟我一起回去呢。”

“一起回去店谁管啊,刚开张的酒楼哪能没人看着。”梁盼弟嘟囔一句,沉默一阵,忽然问道:“那个……大婶身体怎么样?

家里还好?

大姐儿……这年是在家里过?”

“家里一切都好,老娘身体硬朗着,毕竟底子就好,这段时间养尊处优,不用她做什么活,家里还有人伺候着,又有补品送,日子就更好过了。

就是总有提亲的人去,她老人家倒算是找到聊天的伙伴,与媒婆东拉西扯,盘马弯弓的,最后媒婆发现自己事情没成,反倒陪个老妇人解闷,也觉得好大没趣。

大半媒人现在不上门了,还剩几个也是走人情路线,过年还给家里送礼,大概是想着靠交情把亲做成吧。”

“做梦,大婶那人精明着,交情再好,也不会拿亲事做交换。”梁盼弟说到这里忽然翻个身,从背对范进变成正对,一双好看的眼睛紧盯着范进的眼睛,“看着我!

不许对我说谎!

你跟大婶说了咱们的事没有?”

范进点点头,语气依旧平缓,“娘说了,我的事老人家不问……就是……”

“就是不能有名分对吧?

我知道是这样。

从当初大婶扔掉我送的肉,我就知道她老人家的想法,谁让我是个寡妇,谁让我跟你时,不是个姑娘。

大姐儿将来可以做个妾,我就只能是个暖脚丫头……”

“三姐……事缓则圆,这事急不得。”

“我知道啊,急不得。

再说,其实给我个名分,我也未必想要。

做了妾就要什么都听大妇的,还不如我这样就跟你住在一起,就算你将来娶了正室,也管不到我头上。

任她三头六臂,也奈何不了我……”

事情当然不会如此简单,小妾虽然要归大妇管,但终究是有个名分。

而一个在外养的外室,却连基本保障都没有。

遇到厉害的大妇听到风声打上门去,就算把人打死打伤,衙门里也不会为外室出头,只会认为是男方比较没用,把一件雅事搞得彼此无趣。

但是梁盼弟却不容范进解释什么,双手已经勾住他的脖子,“反正我们那天晚上喝过交杯,我穿过吉服。

不管外人怎么看,我就当是你的娘子。

将来大妇敢来找我麻烦,我就揍她。

我有功夫的,不怕人打。

再说大婶说的也没错,我这样的女人本来就不该奢求名分。

你现在是广州才子,十八铺三大家都想招你为婿,如果收下我做小,对你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呢,听话,不许和大婶闹脾性,一切按大婶说的做,老人家思虑周全,所做的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你如果敢违抗,我第一个不答应你!”

“三姐……”

“叫娘子!

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喊我娘子。

我的小相公啊,就让你这个老丑娘子给你生个孩儿可好?”

她脸上浮起满是魅获的笑容,紧紧拥抱着男子,让两人融为一体。

直到范进满意地睡去,梁盼弟才捂住嘴,将头埋在枕头上,无声抽泣。

她不能让自己心爱的男人承担不孝之名,一切的苦楚自己承担就好。

笑,必须笑……在范进面前,自己永远是不知愁苦为何物的三姐,惟有如此,才能让他不会为自己去做出忤逆高堂的事。

至于名分,至于未来,她都不在乎。

如果有朝一日,真有一个厉害的大妇带着娘子军打上门来,或许一条白绫或是毒药,就是自己最好归宿。

在那之前,只尽情快乐就好。

胡大姐儿是在三日之后被胡屠户送来一品香的。

年关底下本也是胡屠户最忙的时候,可是有了范进给的那几十两银子,后来又从张家管家那讹了十几两汤药费,胡屠户手上很是有了钱。

借着范进的名号先是占了个门面,又雇了些人手来做生意,他自己已经很少操刀上阵。

如今他一身上好缎面棉袄,头上带着一统冠,俨然是个体面模样,也学着士绅的样子拿起了折扇。

其实在冬日里,即便真文士也不拿这玩意,毕竟文人不是白痴,但是胡屠户刚学着当体面人,有些跟不上脚步也是情理中事,这扇子拿的不是地方也就无可厚非。

他来时正是午后,酒楼相对不大忙的时候,两桌官席刚散,范进正往外送着客人,胡屠户三几步过去,一把拉住范进道:“进官儿,你可让我好找啊。

先去制军衙门,说你不在,后去锦衣衙门也不曾寻见,萨护军要留我吃年酒,我哪里能坐的下?

再说他在教门,大家不同路,这酒也不方便吃。

本来大姐儿她娘说要留她在家过年的,可她非要找你不可,说你不见她这年就过不好,我就只好把她送来了。”

刘氏是个很会收拾的女人,胡大姐儿一身闪缎棉袄,被她打扮得倒也算是花枝招展,只是被父亲一说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几个衙门中人看看胡屠户上下打量几眼,随即便要紧着向范进告辞。

胡屠户趁着人没走又大声道:

“番禺仔也是不像话,洪家那片淤地都已经过了契,衙门里盖了大印说是咱们金沙的田。

可长乐仔依旧不肯罢休,总是派人来地界转悠,还有人找族长说,要分一半给他们。

你说说看,天下还有这么霸道的人么?

就连过年也不消停,找了些人来闹事,简直无法无天了。

多亏咱们村子里还驻着兵,他们不敢闹的太过,否则怕是要出人命。

那些人可说了,在衙门里有人,打出人命也不怕。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真不知道他们心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制军。

难道不清楚,就是陶简之都被打丢了印,他们的关系再硬,还能硬的过陶太守?”

“好了大伯,过年的时候不要说这种话,没意思。

外面冷,有话到里面说。”范进说着拉着胡屠户与胡大姐儿进楼,几个喝的红头涨脸的官员则交头接耳道:“番禺,长乐乡?

谁的关系啊?”

“没听说啊。”

“干脆办了吧,也算放个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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