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肇庆之行(1/2)
客厅里已经不见了林海珊的影子,只有凌云翼坐在那里喝茶,见范进来,示意他坐下。
上下打量他几眼道:“你昨天没有休息好?”
“回东翁的话,不是没休息好,是没休息。
陪着那人去了趟锦衣衙门,看了看林凤。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你的胆子倒很大,不怕在人在牢房里朝你发难?”
“这人虽然混帐,但也不是彻底没脑子,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其实心里是有本帐的。
无非有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时就干脆是欺负官府罢了。
在锦衣衙门里动武,学生自问不会吃亏,让这人看看林凤的模样,肯定会愤怒怨恨官府,但是有没有这事,他们都会怨恨官府,所以就没关系了。
看到同伙的惨相,他们心里就会有压力。
压力一大,对于我们的条件就会认真考虑。
如果说一开始招安有五成诚意,看到林凤的样子后,诚意肯定会增加,对于官府接下来的布局就更有力。”
凌云翼点点头,“他方才对官府的条件倒是一诺无辞,看的出很是恭顺。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如果真能如你所想,让这伙盗贼自相残杀,最后为我所用,倒不失为件好事。
但是海盗言而无信,口头答应的再好,也要防着他们事后反悔,再者这人看上去身体不好,在海盗窝那种地方,这样的人说话,能有几成效力呢?”
“这人是林凤亲眷,在自己本家船队里,说话应该极有分量。
至于外姓人,他多半管不了。
不过也不要紧,反正到时候这些人都是要死的,是否听其号令,也没什么要紧。
海盗的话固然不能尽信,但是形势比人强,只要我们的力量足以控制住他们,这些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在行动上只能如我们心意。
像是这次的事一做,他如果不和官府合作,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江湖上,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凌云翼为置可否,只把话锋转到另一件事上。
“范进,太子楼藏金的事,你知道多少?
南宋太子之说,你觉得是否可信?”
“学生认为,太子楼藏金这个传说太过离奇,未能尽信。
但是南澳地形复杂,又处于两省交界,向来是海商互市之地,后被强盗占据赖以栖身。
世庙时就有倭寇以南澳作为老营,还在上面修建堡垒。
如果这些人把自己的不义之财埋于地下,倒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这个人说,具体数字连林凤都不清楚,这让老夫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大一笔钱,他们居然不去称重?
这似乎有些匪夷所思。”
范进道:“这笔钱正因为数字太大,所以他们才不敢称重。
整个南澳岛上,只有林氏两人知道这笔钱的存在,就是防范走漏风声,被自己的同伴知道。
海盗么,因利而合,一旦听到有这么大一笔钱,怕不马上就要来分润,说不定还会火并。
对他们来说,局面没稳定之前,怎么敢把这笔钱的事说出来。
既然不敢说,就更不敢称,一旦兴师动众,事情就很难保密,如果让下面的人知道有这么笔钱,头领却想要据为己有,怕是就要出人命了。
所以他们只能靠猜的,具体有多少钱,谁也说不明白。”
凌云翼沉吟了好一阵,才道:“那些海商人家并不容易对付,我们要推行一条鞭法,已经要得罪耕读之家,招安林氏,则又要得罪这些海商。
如果他们知道连招安林氏的主意也是你出的,怕是会恨你入骨,老夫倒是没什么,反正早晚也要到京里去,你自己就是广东人,如果士绅都不喜欢你,这桑梓之情就不好讲了。”
“学生多谢东翁回护之意,但是为东翁分忧,为朝廷效力,心中只知有君上,哪还知有桑梓。”
凌云翼一笑,“好一句只知有君上,不知有桑梓,如果我们大明的文武都能像你一样想,很多事情就好做了。
那些被劫的海商,很有些人头上有举人名衔,又或者是朝廷里某位官员的族亲。
他们铁了心要林家人死,那些人想活就不容易。
即使老夫也不能一意孤行。
这个人的态度我看了,还算恭顺,至少看不出多少匪气。
你说的话老夫也想过了,确实有道理,那些夷人近年来日渐狂悖,是该有人给他们一些教训。
但我能做的也无非是个他们一个机会,到底是生是死,只有制军能做主,毕竟他才是两广总督,我命人去肇庆送信,明天你和这个人走水路到肇庆去,当面向制军分说。
这些人的命数如何,就只能看天意。”
“学生谨遵命。”
范进心知,虽然凌云翼没有给出一句准话,实际上已经从原则上同意了自己的主张。
但是其人老成精,不会自己表态承担责任,只等着殷正茂做出最后决定后,帮自己分锅。
他和殷正茂是同科进士,彼此关系也极亲厚,他原则上同意的事,在殷正茂那里碰钉子的概率不高,这件事已经算是有了眉目。
离开巡抚衙门时,见林海珊早已被送到门房,两人先到了范进家里歇下。
由于二姐带着孩子回了家,房间就空出来,范进回了卧室,林海珊依旧在昨天那件客房休息。
一夜未眠加上见巡抚时高度紧张,倦怠是难免的,因此头一挨枕头,就迷糊着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就被一阵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声给吵醒,在海盗窝里生活的女人,对这种叫声意味着什么并不陌生,撇撇嘴道:
“大白天也不闲着,真是……”支起耳朵听了一阵,估算着时间道:“我还以为这书生不行呢,原来还是个有手段的。”
又过了一阵,却听对面声音越来越大,忍不住朝着对面大声喊道:“小点声,还有人要睡觉呢!”紧接着就传来梁盼弟的声音,“这是我家,我和我相公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你管不到!
闭上你的嘴,要不然待会上药时有你好受的!”范进也道:“如果不是你,我们昨天晚上就可以做这些了,你就不要再打扰了,否则我娘子揍你我也没办法。”
林海珊愤愤地将头埋到枕头里,在高一声低一声的精神折磨中,又陷入梦乡。
结果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锦衣监狱,只是这次她代替林凤住进了牢房,被锁链牢牢锁住手脚动弹不得,而范进正狞笑着向她扑来,在梦里叫喊的主角从梁盼弟变成了她。
等到从梦中惊醒时,天色已经到了午时,范进与梁盼弟也已经起身,又弄了盆狗肉在客厅里吃。
她一骨碌从床上起来,胡乱着理理头发,光着脚跑到客厅里伸手抓肉道:“有肉吃怎么不叫我?
书生,我们昨天不是还说要做契兄弟,有这么个做法么?”
梁盼弟看了她一眼,指着脚道:“我的契叔子,你没穿鞋。”
“你别说我,你的衣服也没弄好,再说我这个没什么啊。
我们在海上本来就不穿鞋,否则容易得癣。
脚而已,有什么怕看的。
在海上跟人打架时,我有时还会故意让敌手看到我的胸,尤其是要杀人的时候,我一般都会让他先看一眼我的胸脯然后一刀砍死他。”
“这是为什么?”
“为了让他知道,自己是死在个女人手里。”
范进笑着示意她继续吃肉,饭吃了一多半才道:“大中丞让我们明天出发去肇庆,大概晚上可以到,接着就要去见制军。
事情成不成,就看这一步了。”
“大中丞已经答应了对吧?
那老头看着弱不禁风的,可是说话时样子好吓人,我在海上这么久了,能人也见过不少,像他这么可怕的老头,倒还是第一次见。
明明看他没什么武功的样子,可那些大侠或是海上成名豪杰,都不如他来的厉害。
我能感觉到,如果当时我的回答不如他意,可能就要死了。”
范进道:“他是巡抚,自然不是江湖人所能比,殷制军比他可能更可怕一些,带兵的人么,杀伐重,论气场只会更强。
不过你这样怕倒是更好,让他们觉得你没威胁,事情谈成的机会就大。”
林海珊摇摇头,“这位凌老倌身上杀气很重,我告诉你,我这眼睛可不是吃素的,看的出来,他是个好杀人的,如果论杀伐,殷正茂也未必比他厉害多少。”
梁盼弟见两人有问有答,心里有些吃味,在桌子下踢了范进一脚,脸上则笑着问道:“相公,你让林姑娘说金子数目搞不清,这什么意思啊?”
“意思很简单了,如果她搞的清数字,就等于抓了个把柄在手里。
将来有人想搞这件事,问她岛上有多少钱,她说了数字,与广东报上去的不一样,是不是就会出问题?
如果她搞的清自己有多少钱,那多半是要死的,招安也成功不了。
所以要记住,难得糊涂。
这次凌中丞可以答应招安,南澳易守难攻占两分,佛郎机人把持商道占两分,其余六分就是金子的功劳。”
“难得糊涂……”林海珊琢磨了两遍,嘴角上翘,“这句话有意思,回头我要写下来,挂在船舱里。”
梁盼弟没好气道:“你们一共也没几个认字的,挂这个有什么用。
我说,你个女人的脚怎么这么大,比男人的还大啊,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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