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3)
亭渊笑吟吟地起身:“请随我来。”
昊天楼地下五百尺有秘密地宫一座,沿着细长且弯曲的石台阶节节往下,前面深邃未知的黑暗令人恐慌。
亭渊将手中的烛台递给覃川,道:“闻名天下的公子齐先生忽然来到皋都,莫不是为了帝姬你?
父皇派了两百人先去围剿,却一无所获,此人当真厉害得很。
我大胆猜测,是不是公子齐先生在太子的事情上助了你一臂之力?”
覃川漠然道:“谁知道呢?
二皇子可以尽量多想些可能性,反正这一路空荡荡,无聊得很。”
亭渊笑了笑,并不以为意:“帝姬的那位故人在刺杀国师的时候失手被擒,虽是鲁莽了些,可胆子委实不小,脾气也倔强之极。
我竟没想到,大燕国的皇族们个个都挺有骨气的,令人敬佩。”
覃川握着烛台的手骤然一紧。
倘若那人真的是左紫辰,要不要救?
怎样救?
有个深浅难测的国师,还有个聪明绝顶的皇子,随便哪个都比她要厉害数倍。
她能做的不过是尽量拖延,于瞬息间期盼可以找到他们的软肋。
亭渊忽然停在台阶中间,她不明所以回头看着他,却见他笑得有些诡异,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
覃川心底阵阵发毛,面上还要做出镇定的模样,问他:“二皇子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垂下头,淡道:“不,我只是在想,帝姬计划得挺周全,奈何实力不足,没能杀掉国师,可惜得很。”
……这是什么意思?
覃川只觉一颗心跳得厉害,故意笑着说:“或许也未必,你们不怕我不守承诺吗?”
他也笑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再也没人说话,台阶走到尽头,便是地宫大门。
门前有一团周身布满火焰的狰狞妖兽趴着睡觉,因见他二人来了,便摇摇晃晃地起身,甚是桀骜地仰着脑袋,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亭渊拱了拱手:“帝姬,请进。
故人与国师都等在门内。”
她绕过妖兽,指尖刚刚触到石门,它便悄然无声地开启了,倒让她吃了一惊。
亭渊皱眉一笑:“所以说,我最不耐烦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帝姬自己保重。”
地宫内灯火通明,石床石椅一应俱全,式样奢华中却透出一股阴冷之气来。
覃川边看边走,下意识地捏了一把牛皮乾坤袋,魂灯就在里面,这或许是她唯一的胜算。
她要激怒他,人在愤怒的时候最容易暴露弱点,只要国师能露出软肋,那她还是有希望拿他点了魂灯的。
不远处陡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在这空荡荡的地宫里一阵阵回荡,覃川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捏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一个粗嘎沙哑的声音冷冷地说:“太子的魂魄究竟在何处?
说不说?”
尖叫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变成抽泣,听起来竟不像男人的声音,依稀是个女子。
覃川拔腿便跑,一把揭开层层叠叠的冰冷纱帐,只见殿正中放着一座人形石台,上面绑着一个紫衣女子。
石台对面静静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男子,手中捏着一团鲜红跳动的人心,时紧时松。
那女子的尖叫声也随着他的动作忽强忽弱,像是快要断气了。
许是听见有人来了,他缓缓转身,正对上覃川的双眼。
他满头长发已如雪一般白,面容竟是出乎意料地年轻,五官普通,然而眉宇间充满了阴郁冷漠,令人不寒而栗。
他上下打量一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大燕帝姬?”
此人必然就是天原的国师,覃川还未来得及说话,被绑缚在石台上的紫衣人听见“帝姬”二字却一阵颤抖,挣扎着抬头,充满恨意地盯着她,喃喃:“来的人……怎么会是你?”
覃川那颗心骤然一松,紧跟着又被一提,霎时间竟有些头晕目眩。
怎会是玄珠?
怎会是玄珠?
!
千算万算,算破了肠子也算不到关在这里的人会是玄珠!
“请坐。”国师缓缓起身,神色平静且有礼地给她让座,“想不到大燕帝姬如此年幼,小小年纪却行事狠辣,令人佩服。”
覃川看了玄珠一眼,什么也没说,默然坐在了石椅上。
因见国师手里捏着那颗乱跳的人心,袖子上都染满了鲜血,这情景实在诡谲之极,她只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有些困难。
国师坐在她对面,神色淡然:“我近来一直在想,或许该对大燕皇族稍稍改观。
你父皇宝安帝懦弱自私,想不到却生了几个有骨气的儿女。
连诸侯国的公主都这么硬气,中了我的剜心之术,还能嘴硬那么多天。
大燕皇族,不愧曾有‘铁血瑞燕’的称号。”
覃川什么也说不出来。
坐在她对面的这个人,就是天原国师,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一个男人。
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天原国师的威名,精通各类异术,为人沉稳,惜言如金。
她曾想此人应当是个滴水不漏面容沧桑的老者,谁知他虽满头白发,容貌却异常年轻,观之只觉高深莫测,看不出喜怒,委实令人胆寒。
国师丝毫不介意她的沉默,继续说道:“天原灭了大燕,一统中原乃大势所趋。
帝姬放不下国仇家恨,也是常理。
我见你年幼,心中有些不忍,只要你交出太子魂魄,我便放你们生路,再不追究。”
覃川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才低声道:“你先放下她,她什么也不知道。”
国师抬手将那颗心脏一抛,瞬间便没入玄珠的胸膛里。
大约是痛楚过甚,玄珠喘了几声便晕死过去。
石台上卡着她四肢的铁圈叮叮几声收了回去,她的身体软绵绵地摔在地上,狼狈到了极点。
覃川整了整衣服,思索片刻,方道:“在来天原之前,我早已做了必死的准备,从未想过活着离开。
你就这么相信我会愿意交出太子魂魄,求一条生路吗?”
国师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说:“帝姬,就算你杀了左相,杀了太子,甚至杀了我,杀了皇上,中原各国的情势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天原国皇族有上古妖魔血统,注定一统天下,创造一个更强盛的中原大地。
你们大燕的左相是个识时务的人,了解到大燕的腐败,也了解了天原的强大。
他不过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甚至不贪名利。
你有什么立场为了私仇杀他泄愤?”
覃川笑了笑,低声道:“我不需要和你解释,正如你也不需向我解释为何以妖为尊。
你有什么立场来责备我?”
“妖之间是没有互相猜忌、互相算计的。”国师取出一方丝绢,将手上的血迹细细擦干,“太子正因为单纯轻易信人,才会着了你的道。
如今大势已成,就算天原的皇族被你一杀而空,天下依旧是天原的。
你所作所为,不过增添自己与别人的痛苦,没有任何意义。”
她点了点头,漠然道:“不错。
我愿你们天原早日达成伟愿,从此妖魔肆虐,永无宁日。”
国师目光微微一闪,似是有了怒意。
“你抬头,”他粗嘎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在地上摩擦那般,简直令人牙酸,“你抬头,看着我。”
她毫不畏惧地愤然昂首,刚一对上他冰冷妖异的双瞳,她便觉心口微微一凉,像是被一柄最薄最利的冰做成的刀轻轻插了进来。
没有疼痛,还没有来得及感到疼痛,她只觉胸膛那里似乎空荡荡的,少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此刻活生生地被国师捧在掌心——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的,鲜血淋漓的心脏。
他用指甲在上面轻轻划了一道,覃川只觉心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晕厥过去,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帝姬,我不喜欢与孩子争辩。
现在,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太子的魂魄放在哪里?”他对着那颗心脏吹了一口气,对她而言却犹如千万把冰冷的刀锋插在胸膛中。
生平从未受过此等闻所未闻的痛楚,偏偏还不能晕厥,愈是疼痛,意识愈是清醒。
覃川死死攥住衣角,指甲一根根崩裂开,拼尽全身所有的气力去抵挡那种可怕的疼痛,突然冷笑了一声,颤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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